堪堪到了门前，江渺才如惊醒般顿住脚步。

她的那道精神力仿佛被蛊惑般，曾经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让她开始心神不宁陷入情绪里。若有似无的梅香萦绕在鼻尖，江渺再次起了闯入内的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精神力撬开了光脑识别的锁。江渺推开已经报废的门，闪身进去后又摆成原样。

S区分了工作生活两部分，这是飞船上最大的区域也是人最少的地方，灯光下重叠的影子大多是工作人员匆忙经过的身影。江渺见的最多是叮当作响透明的器具，被机械手运向四处不知所向。她往日会胡乱猜些去向，不料怎么也没想到大多都是用来干这种事了。

里面的床呈现简洁明了的医疗舱风格，上下左右都有阻隔，铁环箍住里面躺着的人的四肢，嵌入血肉看不太清。

上方悬挂的白色屏幕始终释放出光线，实时扫描记录她的生命体征变化。从墙壁里丝丝缕缕冒出的白线像有生命的蛛丝缠在她身上，刺入血肉游动着，一刻不停注射又抽取。周遭闪烁着红光的仪器计算研究融合的最佳配比，冰冷的机械音时不时倒数着。

仅仅是站在这里，江渺就产生一种窒息感。接受剧情后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徒然被唤醒，她看着熟悉的场景，被窥视被记录的机械音从未停止，光是听着都能让人发疯。

她站在医疗舱旁边，俯身去看她。

“S...2号？”

江渺看的医疗舱侧边刻着计量到分毫的标号，她唇齿翻覆，字眼在舌尖滚了几圈，吐出上面的序号。

她想起来了，她那个很大很柔软的床有一次因为自己精神力暴动启动了防护模式，升起的四面屏障牢牢罩着她，电光火石间她瞥见刻在内部的细小标号。

S1。

江渺沉默了半晌，操控着精神力屏蔽了所有机器的运行和探查模块，隔绝了一切可窥视的。

她敛眸，垂下的眼睫纤细分明，遮盖了里面的情绪变化。江渺突如其来的开口，话语锋利直指柔弱躺在床上被禁锢着的人。

“是你。”她十分肯定，衣袖里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漆黑的眸子望不见底，手指没什么节奏地敲着舱壁，“是你在用精神力引诱我到这里的。”

她掀起眼皮，不远不近踏在安全线的上方。江渺仿佛早就预料到一样，看不清情绪的喜怒，神色平淡，口吻肯定。

“这神经屏蔽拦截头盔他们给你带的牢固，在你头上是一点都没拿开，连松动都没有。”她指尖点了点躺着的人眉心，“你的精神力居然还能跑出来求助，很厉害嘛。”

江渺自顾自说着，但床上的人好似陷入了昏迷，只有房间里仍在运行的机械声附和她。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江渺无甚在意的列举着，“抽了血检测成分？这是最基础的。然后就是美名其曰体检，检测器六十四根传导白线，在指令下达的一瞬间从头顶到脚底，根根刺进身体，你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血肉破裂的声音。它们会把你的体内搅成一团糟。”

“哦，因为用了感官放大剂，你还能察觉到白线在体内游走的路径，它们顺着血管，穿进各个角落，连内脏的蠕动都一清二楚对吗？”

江渺掰着手指头，继续说着。

“等这些白线彻底融入体内，那些露在外面的部分折射反光，变得透明隐入空气中。这时候你就像没事人一样，别人看来最多只是脸色惨白，可实际上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有多折磨，排异的痛苦无时无刻都在。这个检测仪器会跟着你，陪伴你进行之后一遍又一遍的研究，直到你习惯它的存在。”

密闭空间中梅花清香突然浓郁起来，乃至妖艳太过。江渺恍若未觉，摊开的手指一根根收回去，她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你不知道，这才是地狱的开始。他们给你带上神经屏蔽拦截头盔，刺激你的精神力建立屏障，抬高你的忍受阈值，继而更好的透支。宛如高速旋转失重的感觉让人想吐，可你体内的白线又顶替了胃部的作用，你张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干哕。当然你现在连张嘴都困难。”

“可这还远远不是终点。等发现了暴动的精神力可以刺激虫族的脑域后，你会被强制保持在脑域崩溃的状态，极不稳定的精神力攻击力很强，肆无忌惮的攻击别的生物。直到你彻底累了，连呼吸都困难，机械手拿着手术刀伸过来，小心的在你后背、胸前、手脚四肢都划出血线，然后掺入源自虫族的血液。”

江渺厌恶的蹙起眉，她上下又看了躺着的人一圈，语气懒散:“抱歉，这都是之后的流程，提前说出来怕是吓到你了。”

说着抱歉却一丝歉意都未曾显露。

江渺眼尖的看到女孩平放在两侧的手掌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攥紧掌心，但或许是江渺讲的太真切，让她又回忆起来不好的记忆，便痉挛得抖动几下。

她没有上前去解开这些禁锢，因为她知道这全然是在做无用功。江渺指尖描摹着她的样貌，两个人都没什么温度，冷冷的像冰块。

“我不喜欢叫你S2。”她压下声线，如碎冰破裂般清泉的声色显得干净，尾音断的干脆利落，仿佛屠夫在案板上的手起刀落。但莫名的压低又带来一抹欲拒还迎的温柔，缠绵悱恻到让人以为是种偏爱。

“告诉我，你叫什么？”

少女躺在床上，她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着，仍是没能睁开那双眼。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竭力挣扎着张开了缝隙。一抹轻的好似出现就要消散的声音响起，微弱，但被江渺牢牢捕捉到。

“明夷，我叫...温明夷。”

明夷，温明夷。江渺默念了几声，她想起晦而自知，含而不露，觉得这真是个好名字。明不可息志不夺。

江渺停留在她眉心的指尖抽走，她顿了顿，原本离开的意图缓和了几分，食指划过温明夷一动不动的右手，最后勾起她的食指，指腹弯着横向和她的交错，江渺隐隐觉察到对方的回应。不算熟练的动作有了难言的温柔，带着陌生的善意，两个冰冷相互触碰的人也染了上升的温度。

她深深看了温明夷一眼，转身走的迅速，留下意味深长的安慰。

“我会再来看你的，直到带你走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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