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领罚。”凌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肋下的剧痛,将孤鸿刀缓缓归入破损的粗布包裹中,动作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去吧。”张岳挥挥手,目光深邃,“寒潭清冷,正好洗心。十日后,若有所悟,根基或可更固。”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凌寒默然,抱着他的刀,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藏经阁的大门。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肋下的伤处因为刚才的爆发和紧绷,此刻如同火烧火燎般疼痛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朝着后山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体像是灌了铅,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怀中的孤鸿刀冰冷沉重,青玉小瓶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却无法缓解那钻心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身后,苏晚晴清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踉跄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通往山后的石阶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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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人迹罕至。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脚下不再是整齐的石阶,而是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嶙峋怪石。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穿透单薄的衣物,无孔不入地侵蚀着身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凄厉啼叫,在幽深的林间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凌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肋下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眼前金星乱冒,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冷粘腻。支撑他的,只剩下怀中那冰冷的刀和心中一股不肯倒下的执念。
终于,穿过一片弥漫着白色寒雾的稀疏枯林,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景象。
那是一个凹陷在山坳深处的寒潭。潭面不大,约莫十丈见方,水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深不见底。潭水上方,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不断蒸腾而起,如同活物般缭绕盘旋。潭边寸草不生,只有光滑冰冷的黑色岩石,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整个潭区,温度比外面更低了好几倍,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
这里,便是寒魄潭。宗门惩戒弟子、磨砺意志之地。仅仅是靠近潭边,那股刺骨的阴寒之气就让人血液都要冻结。
凌寒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强忍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身体的虚弱,在潭边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上盘膝坐下。冰冷的岩石寒意瞬间透入身体,让他激灵灵一抖。
他解下包裹,将孤鸿刀横放在膝前。锈迹斑斑的刀身接触到潭边冰冷的岩石,似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呜咽般的嗡鸣。他取出怀中的青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散出,稍稍驱散了周遭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瓶中仅剩的、淡青色的粘稠药膏倒出,均匀涂抹在肋下那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处。
一股温润清凉的感觉瞬间从伤处蔓延开来,如同干涸的土地注入甘泉,极大地缓解了火烧火燎的痛楚。青阳剑宗的疗伤圣药,效果非凡。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寒气,试图压下身体的疲惫和不适。目光落在膝前的孤鸿刀上。潭边蒸腾的寒气缭绕着刀身,那些斑驳的锈迹在幽蓝水光的映照下,仿佛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刀身靠近镡部那道深长的裂痕,在寒气中似乎也隐隐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暗芒。
张执事的话在耳边回响:“寒潭清冷,正好洗心…根基或可更固…”
洗心?磨砺?凌寒看着这把几乎将他拖入深渊的凶刀,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闭上眼,努力回忆柳玄风长老关于“根基为本”的教诲,回忆那本刚刚拿到、还未来得及翻看的《青阳锻骨诀·引气篇》。
身体被寒气包裹,刺骨的冰冷不断侵蚀着意志。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摒弃杂念,按照记忆中仅有的、关于最基础吐纳的模糊概念,尝试着调整呼吸,一呼一吸,极其缓慢,试图引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感。
然而,寒潭的阴煞之气无孔不入,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刺入他的毛孔、筋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刀锋,割裂着他的肺腑。引气的意念刚刚升起,就被这无处不在的酷寒轻易打散、冻结。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寒盘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嘴唇失去了血色,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意识在极寒和疲惫的双重侵袭下,渐渐变得模糊、混沌。脑海中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黑暗,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冻结。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于这片冰冷死寂的深渊时——
嗡…!
膝前,那把沉寂的孤鸿刀,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来自刀身震动,更像是直接响彻在凌寒的灵魂深处!低沉、压抑、带着一种古老蛮荒的冰冷意志!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凝练的锋锐寒意,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猛地从刀身那道深长的裂痕中逸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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