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李修已经傻了。
他呆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那是有人冒死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仿佛写字的人也在恐惧颤抖。
他没想到,自己让段洪上交的那封信。
不仅没有让父亲重新得到爵位,反而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去北境战场!
谁不知道现在北境那边,蛮族铁骑凶悍,大乾军队节节败退,谁去谁死?
况且,让李文山做监军!
他一个白身,一个刚刚被削去爵位、抄没家产的庶民,去做监军?
监谁?
他监得动谁?
怕是一个小小的十夫长,都能当着他的面,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再骂一句老不死的废物。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李修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皇帝看完信,龙颜大悦,恢复父亲的爵位。
皇帝无动于衷,将信丢在一旁。
甚至皇帝龙颜大怒,觉得李家还在痴心妄想。
他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这根本不是惩罚,而是把父亲送到一个必死之地,让他被曾经最瞧不上的丘八们活活折磨死!
“砰!”
一方上好的端砚被他发狂似的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为什么!”
他每一个环节他都亲自算计过,万无一失!
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
李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李玄手再长,也伸不到朝堂之上,更影响不了皇帝的决策。
“修儿!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顾婉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被刚才的巨响吓到了。
看到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更是心头一紧。
李修猛地回过神,眼中的狰狞和疯狂瞬间褪去。
“母亲……儿子无能!儿子想为父亲分忧,想为李家挣回颜面,可……可是……”
他将那张纸条递给顾婉,泣不成声。
“陛下……陛下降旨,让父亲……去北境充任监军!”
顾婉不通朝政,但“北境”两个字,她听懂了。
那是大乾的绞肉场,是埋葬了无数将士骸骨的苦寒之地!
她的丈夫,一个年近半百、身子骨早已不如当年的人,要去那个地方,那不就是送死吗?
“监军?你父亲一介白身,监什么军?这不是……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顾婉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是儿子害了父亲!是儿子不自量力!”
李修捶胸顿足,狼狈不堪。
顾婉心都碎了,连忙扶住他,声音颤抖。
“修儿,不怪你,不怪你……你也是想为家里好,是……是时运不济!”
李修顺势倒在母亲怀里,哭得更大声了,肩膀剧烈抽动。
可在他埋下的头颅下,那双通红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自己只是顺水推舟,递了一封信而已。
成,是父亲的功劳,自己也能沾光。
败,自然也是父亲的命!与我何干?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他必须是那个为父分忧却最终功亏一篑的孝子。
只有这样,母亲才会将所有的怜爱都倾注到自己身上。
“不!就是我的错!”
“母亲,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父亲去送死!我要去求人,我去给那些朝中大臣磕头!哪怕豁出我这条命,也要把父亲换回来!”
顾婉闻言,更是悲从中来,紧紧抱住他。
“我的傻儿子,那些人怎么会帮你?我们李家已经不是淮安侯府了!”
她哭着,忽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了!李玄!我们去找李玄!”
“他现在手眼通天,连大皇子都敢得罪!他一定有办法的,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父亲!”
李修心中一声冷笑。
李玄怕是巴不得李文山去死呢!
去找他,他怕不是会当场庆祝,再送上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但他脸上却不能这么表现。
“好!只要有一线希望,儿子都愿意去试!大哥他……他或许还念着一丝骨肉亲情!”
两人互相搀扶着,刚准备动身,房门被从外推开。
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正是李文山。
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两鬓染上了风霜。
“不用去了,你们以后就好好待着,明天,我就会离开!”
……
与此同时,玄府内,暖香袅袅。
苏轻语将那张写满罪己之言的悔过书折叠好,放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中。
她看向李玄的眼神。
“公子,这步棋,简直是神来之笔。”
苏轻语由衷赞叹。
“有了这份悔过书,再经由大乾卫的手呈给陛下,李文山在陛下的心中,就是一个‘知错、认罪、但罪无可赦’的形象。”
“如此一来,将来您若是……若是出面照拂夫人与二公子,外人也只会觉得您是以德报怨,心胸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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