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沉重的脚步拖沓着,朝着暖阁深处的睡榻方向挪移……最终隐入了内室更为浓郁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那窒息般的压迫感……终于……褪去了?如同海啸之后的退潮,留下的是更加冰冷彻骨的狼藉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沈惊澜后背那层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单薄罗衣,黏腻地紧贴在冰凉的板壁上,冰冷刺骨。全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刻被抽干殆尽,支撑着她没有软倒的,只剩下那僵硬板壁的支撑和掌心死死攥住的那卷冰冷硬物传来的痛楚。
不能再停留一秒!
她用尽全身最后残留的一丝力气,像一枚轻飘飘的落叶,滑开那扇通往内室的危险之门!纤细的手指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镇定和稳定,轻轻拉开外侧通往过道的雕花隔扇门——
门扉无声滑开一道仅供侧身而出的窄缝!
沈惊澜的身体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挤过那道缝隙!在穿过的刹那,她甚至下意识地侧首回望——暖阁深处,红烛光影在帷幕后微微跳跃,再无一丝异动。
门被重新合拢,几无声音。
厚重的门槛在脚下带着微小的坡度。沈惊澜一步踩入廊下比屋内更加湿寒冰冷的空气时,脚尖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软,身体难以自抑地向前一个轻晃!她猛地抬手扶住廊柱!冰凉的朱漆触感顺着指尖瞬间冰透了整个小臂!
深夜的寒意,裹挟着庭院深处草木露水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宽大的袖口、微微敞开的领口钻入,瞬间攫住了她已被冷汗浸透的身体,激起一片无法控制的寒战!齿关咬紧,发出“格格”的轻微碰撞声!
冰冷的死寂重新将她吞噬,伴随着庭院深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低沉到喑哑的、孤魂野鬼泣血般的夜枭啼鸣!
“呜——呜——”
声音悠长阴冷,穿透沉沉夜幕,如同某种不详的预兆,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一步!两步!第三步时,身体强行压下了那要命的颤抖!沈惊澜挺直了腰背,如同绷紧的弓弦。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攥着冰冷廊柱的手指,将视线从暖阁紧闭的门扉上收回,转向通往自己主卧幽深的长廊。脚下的步履依旧如同猫行,轻得无声无息。
但每一步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都像是耗尽了毕生气力。
右手指尖掌心传来的触感尖锐而冰冷。
她缓缓抬起右手。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投向掌心——那个被攥得死紧、边缘硬物已将薄薄掌心硌出深红凹痕的丝帛卷!那根缠绕数道、打着死结、透着诡异胶滑柔韧的暗红细绳,在廊下幽暗的光线里,泛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渍般的暗哑光泽!
沈惊澜的眼神凝固了。那是一种极度冰寒、却又燃烧着死寂火焰的眼神。
就在刚才那一番生死博弈中!在那隔扇门内顾明章警觉目光扫视之下!她甚至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再多看一眼这东西!只凭本能抓出了它!
那紧封的丝帛卷……到底是什么?!
心底深处那个被无数冰冷锁链缠绕的念头,此时如同被鬼火点燃,以焚烧一切的姿态升腾而起,压过了所有的虚脱与恐惧!
不能回主卧!
必须立刻……就在这里!只有黑暗才是唯一的屏障!必须看清这里面是什么!
念头一生,她不再犹豫。足尖猛地一转,径直走向廊外最外侧角落里一处供奉花神的青石神龛旁!此处无灯,唯有远处过道风灯一点昏惨惨的余光吝啬地泼洒过来,如同污浊的油渍,勉强勾勒出冰冷石龛粗糙的轮廓。深重的黑暗如同泼墨,彻底将她单薄的身影淹没!
身体隐入冰冷的黑暗。沈惊澜深深吸入一口带着浓重夜露寒气的冷风,强行压制住喉头几乎要翻涌而上的血腥气。
手指——那几根冰冷得如同玉雕竹节般,却在此刻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稳定和力量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缠裹在丝帛卷上的死结!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指尖用力掐捏住那暗红细绳交叠打结的最关键部位!猛地发力向外一扯!
“噌——!”
一声极其短促、尖锐刺耳、如同坚韧的琴弦被猛然强行扯断发出的崩裂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一股奇异的、如同陈旧淤血般的浓烈腥气混杂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树脂胶香,瞬间从那被强行撕裂的断口中喷涌出来!直冲鼻腔!
沈惊澜眉头骤然紧锁!这味道……如此腥韧刺鼻!根本不是寻常捆扎细绳该有的气味!倒像是……是凝固的、被反复浸泡过的某种东西!
无暇细究!
她强忍着那股冲鼻欲呕的怪味,另一只手的指尖如刀锋般迅速剥开、展平那微微泛着黄旧、触感厚韧如熟牛筋般的陈旧丝帛卷!
丝帛被揉皱的时间太长,表面布满了深刻扭曲的折痕,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蜡质光泽。此刻骤然被展开,如同一个僵死的伤口被强行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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