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前院西厢房那灰色的瓦片时,王大娘早已端坐在枣树下,开始了她每日的针线活计。她那粗糙的手指间,针线如飞,仿佛在编织着岁月的经纬。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大娘!”林母手提一个蓝布包袱,轻盈地跨过那道垂花门,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微微颤抖。
听到这声呼喊,王大娘手中的针线箩筐像被惊扰的鸟儿一般,“咣当”一声翻落在地。她踉跄着站起身来,满脸惊喜地喊道:“雪妹子!真的是你们啊!”
王大娘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抓住林母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昨儿个听见院子里那么热闹,我就寻思着,肯定是你们回来了!”
说话间,林父也走了过来,他手中提着两盒精致的杏花楼点心。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王大娘手中的笤帚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腿上,疼得林父龇牙咧嘴。
“你这死小子!三年了,就给家里捎回来三封信!”王大娘嘴上骂着,眼眶却先红了起来,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林默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盘,缓缓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忙碌着的王大娘身上,只见她正用那条略显陈旧的围裙,使劲地擦拭着一对青花盖碗。
“大娘,您别忙了,这些我来做就好。”林默快步上前,轻声说道。他伸手接过了王大娘手中的青花盖碗,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王大娘的手背上。
那是一只粗糙而温暖的手,林默的指尖触碰到了王大娘手背上的一道月牙形的疤痕。这道疤痕,是四七年时王大娘为了替他挡住飞溅的弹片而留下的。每当看到这道疤痕,林默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愧疚。
走进堂屋,林默将茶盘放在了八仙桌上。他注意到,桌上摆满了王大娘珍藏的核桃和柿饼,而最显眼的位置,则摆放着他最爱吃的芝麻糖。那糖块上,还精心地嵌着一颗颗饱满的花生粒,显然是王大娘昨儿知道林家夫妇要回来后,连夜生火熬制而成的。
“小默啊,”就在林默凝视着桌上的美食,满心欢喜地准备大快朵颐时,王大娘突然从神龛后面摸出了一个布包,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默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王大娘手中的布包,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拿出这个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伸出手,将布包接了过来。
布包的手感有些粗糙,上面还沾着些许灰尘。林默小心翼翼地将包袱皮展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当他终于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心中不禁猛地一震——那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学生装,肘部已经被磨得透亮,露出了里面的棉絮。
林默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件衣服,他立刻认出,这件衣服正是四六年父亲离家前给他买的最后一件新衣。那时候,父亲还在身边,一家人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却充满了温暖和幸福。
林母似乎也想起了往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颤抖着双手,将衣服抖开。随着她的动作,一枚铜纽扣“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脆。
王大娘急忙弯腰去捡那枚纽扣,她的膝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吧”声。小豆子蹲在门槛上,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心中充满了好奇。
林默地拾起纽扣,仔细端详着。突然,他发现纽扣的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五角星,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紧——这是当年地下联络员的暗记!
"还有这个。"王大娘又从箱底捧出摞手抄本。最上面那本《算术入门》的扉页上,"林默抄于民国三十七年冬"的字迹工整清秀。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北平日报》,头条新闻《傅作义将军接受和平改编》被红笔圈了出来。
林父翻动书页,突然从《几何原本》里抽出一张薄纸。屋内霎时安静——那是油印的《新民主主义论》摘要,纸角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墨点,是当年北大印刷社的标记。
王大娘的手微微发抖,仿佛那纸张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然而,与她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父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对折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还给王大娘,说道:“大娘,您保存得可真好啊。”
林父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这张纸有着千钧之重。当他把纸张递还给王大娘时,他的大拇指在纸边轻轻一划,这是一种只有老地下党才知道的特殊致意方式。
王大娘看到这个动作,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她微笑着对林父说:“你们喝茶,我去下饺子!”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去厨房忙碌。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突然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幸好,林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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