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叶家沟上空铅灰色的云层下,在窗外永无止息的寒风呜咽中,如同冻结的河流,缓慢而沉重地流淌。距离那场深入地狱般的矿洞搏杀,已过去了数月。冬日的酷寒被初春微弱的暖意取代,冻土开始松动,枯枝悄然萌发微不可察的绿意。但对于蜷缩在叶家低矮土屋中的爷孙二人而言,季节的更迭只意味着寒风变成了裹挟着潮湿土腥气的冷风,窗外的呜咽声变成了单调的“沙沙”雨声。
爷爷依旧靠在那方土炕的被垛上。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枯槁蜡黄的脸庞映照得如同蒙尘的浮雕。左肩伤口处,那如同寒冬冻土般的死灰色皮肤依旧顽固地盘踞,深处那抹幽绿的色泽被鬼玺余波死死禁锢,如同冰封的毒泉,不再蔓延,却也未曾消退半分。爷爷的身体仿佛也进入了某种诡异的“冰封”状态。他每日昏睡的时间极长,醒来时目光浑浊,精神萎靡,说话极其艰难,每一次咳嗽都像要将残破的肺腑震碎,带出暗红色的血沫。李婶每日送来的稀粥和草药,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维系着这盏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不彻底熄灭。鬼玺的压制如同最坚固也最冰冷的牢笼,锁住了死亡,却也锁住了生机。
而我,叶宿尘,则如同一个被困在冰与火夹缝中的囚徒,在爷爷微弱却沉重的呼吸声里,在那本厚重的《玄冥录》中,寻找着唯一的生路。
屋内冰冷依旧,地面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蒲团侵入骨髓。我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如标枪,双目微阖,呼吸深长而均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天地间稀薄得可怜的游离灵气纳入体内;每一次呼气,都如同要将肺腑中积郁的阴寒、伤痛、恐惧以及鬼玺带来的沉重排斥感,缓缓排出体外。
《玄冥录》的吐纳法门,早已烂熟于心。但真正运行起来,却如同在泥泞的沼泽中跋涉,在冰封的湍流里泅渡。
丹田气海,是主战场。
那里,鬼玺碎片如同万载玄冰铸就的磐石,镇压在核心。它沉重、冰冷,散发着源自幽冥深处的威严,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任何不属于它体系的力量。每一次吐纳引导的微弱气息流转至此,都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固的冰墙,被狠狠弹回,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更深的空虚感。而左臂深处,那混合了蛛母妖毒的麻痹与幽绿寒意,则如同蛰伏在经脉中的毒蛇,伺机而动。每当心神凝聚,暖流试图冲击丹田或流向左臂时,这阴寒的麻痹感便骤然加剧,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在骨髓里疯狂攒刺,试图扰乱心神,侵蚀那丝来之不易的暖流。
剧痛!冰冷!排斥!撕扯!
这就是我每一次修炼必经的炼狱。
汗水如同小溪,顺着额角、鬓发、脊背不断滑落,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变得冰凉刺骨,带来一阵阵战栗。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无数次想要放弃,瘫倒在地。
但炕上爷爷那微弱艰难的呼吸声,如同最坚韧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我的意志!
不能停!不能倒!
爷爷以命相搏换来的时间!父亲留下的沉重谜团!体内这如同双刃剑般的鬼玺和跗骨剧毒!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庞大而邪恶的黑炎教阴影!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恐惧,都在此刻化作了支撑我坚持下去的、近乎疯狂的燃料!
“守心!正念!凝炁!”我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
心神死死锁定丹田那冰冷的壁垒!意念如同最锋利的钻头,一次次、无比艰难地向着那坚固的冰墙发起冲击!那丝源自自身生命本源、在巨大压力下被强行压榨出的微弱暖流,在这残酷的磨砺中,变得愈发坚韧、愈发凝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千百次的撞击与反弹。
“嗡…”
丹田深处,那如同磐石般的鬼玺冰寒壁垒,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
不是被撞开!而是在我顽强的、持续不断的意念冲击和暖流渗透下,那绝对的排斥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千分之一刹那的缝隙出现的瞬间!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溪水,猛地从那缝隙中渗透而出!这股暖流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散乱,而是凝聚成一股清晰的、坚韧的溪流!它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意,抚平了一些经脉的刺痛,连左臂深处那阴寒的麻痹感似乎都被暂时压制、冲淡了一分!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和力量感瞬间涌遍全身!虽然依旧疲惫,虽然丹田的冰冷壁垒依旧存在,左臂的隐患依旧盘踞,但这一刻的突破,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凿开了一线天光!证明了我的路是对的!证明在鬼玺这最残酷的磨刀石下,我自身的“刀锋”,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淬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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