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犹豫不决:各部到指定位置,我们先征服其他部落
朔风卷着砂砾撞在牛皮帐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阿依娜攥着那面裂痕纵横的铜镜,镜中映出她紧蹙的眉峰——昨夜密探送来的情报还在案头摊开,泛黄的羊皮纸上,脱脱不花与大明商队密会的草图被烛泪灼出焦痕。帐外忽有铜铃轻响,是托娅悄悄将一碗温热的酥油茶放在帐帘外,小女孩清澈的目光透过缝隙与她相撞,又慌忙跑开。
“女汗王,各部首领已在议事帐等候。”哈斯其其格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阿依娜将铜镜塞进雕花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匣底的狼头图腾——那是昨夜脱古思趁人不备,从铁笼缝隙里塞出的半块银饰,与她怀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议事帐内弥漫着浓重的羊皮膻味,十二位部落首领围坐在火塘旁,弯刀与骨饰在跳动的火光中明灭。“黑松林遇袭绝非偶然!”科尔沁部首领重重捶打矮几,震得马奶酒泛起涟漪,“脱脱不花在铁矿交割时动手脚,分明是想困死我们!”
“可我们刚与大明续签互市盟约。”
喀喇沁部首领捻着胡须,目光扫过阿依娜腰间的弯刀,“此时贸然开战,中原朝廷会不会...”他的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侍卫掀帘而入,怀中抱着浸透血水的信使。
“塔塔儿部...倒向鞑靼了...”信使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指死死攥着半截绣有鹰纹的锦帕——那是脱脱不花的私兵标志。火塘突然爆出一声脆响,火星溅在阿依娜手背,灼痛却比不上心口翻涌的寒意。她想起托娅腕间的牙印,想起脱古思咳血时望向她的眼神,更想起铜镜中那道将她割裂的裂痕。
“各部到指定位置!”
阿依娜猛地起身,弯刀出鞘的寒光惊得众人屏息,“我们先征服其他部落,断了脱脱不花的羽翼!”话音未落,帐内已炸开锅般议论纷纷。“女汗王,塔塔儿部与我们世代联姻!”“此刻分兵,黑水河铁矿...”质疑声如潮水涌来,阿依娜的目光却落在议事帐角落——那里站着个戴灰毡帽的老者,正用布满老茧的手转动占卜骨,骨面裂纹诡异地指向东南。
深夜的星子格外清冷,阿依娜独自走向马厩。月光为战马的鬃毛镀上银边,她轻抚最温驯的那匹枣红马,耳畔突然响起母亲最后的叮嘱:“草原上的狼从不因怜悯松开獠牙。”铜铃的清响从身后传来,托娅抱着陶罐怯生生靠近:“女汗王,这是新挤的马奶...”
“你父亲...是塔塔儿部的勇士?”阿依娜突然开口,小女孩捧着陶罐的手剧烈颤抖,乳白色的马奶顺着陶纹滴落。托娅低头时,发间银铃晃出熟悉的节奏,阿依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塔塔儿部婴儿摇篮曲的调子。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阿依娜在沙盘前反复推演兵阵。哈斯其其格举着油灯站在她身后,灯影将她的轮廓拉得很长,几乎要与帐外的夜色融为一体。“女汗王,斥候回报,脱脱不花正在集结三万骑兵。”哈斯其其格的声音发颤,“而我们...若分兵攻打塔塔儿部,黑水河防线将只剩五千兵力。”
阿依娜的指尖停在沙盘上黑水河的位置,那里插着的狼牙旗在穿堂风中摇晃。她忽然想起白天占卜老者的话:“裂痕既生,不破不立。”铜镜被取出的瞬间,月光透过裂纹在沙盘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某处阴影恰好覆盖住塔塔儿部的营地图标。
“传令下去,”阿依娜将银狼吊坠系在沙盘中央的旗杆上,“明日寅时,左翼军佯装进攻塔塔儿部,主力部队暗中迂回黑水河。”她的目光扫过帐外此起彼伏的篝火,想起托娅临走前塞给她的羊毛护腕——针脚歪歪扭扭,却绣着瓦剌特有的火焰纹,“告诉科尔沁部,用他们最擅长的诱敌之计。”
当第一声号角撕裂夜空时,阿依娜翻身上马。铜镜被她贴身藏好,冰凉的镜面贴着心口,仿佛母亲的手在轻轻安抚。远处塔塔儿部的营地灯火如星,她握紧缰绳,忽然分不清此刻勒马的手,究竟是瓦剌女汗王的果决,还是那个在雪夜失去母亲的小女孩的颤抖。草原的风裹挟着沙砾掠过耳畔,带着血与火的腥甜,而她知道,这场以裂痕为起点的征途,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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