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拾级而上,奕欣注意到楼梯扶手刻着精美的 “鲤鱼跃龙门” 纹样,只是龙鳞处被摸得发亮,倒像是 “鱼龙混杂” 的隐喻。四楼花房的雕花门半掩着,琴音如水般流淌而出,夹杂着女子的软语:“公子若肯再加三十两,奴家可请‘资深孝廉’画个押......” 话音戛然而止,门内传来珠帘轻响,似是有人窥见了生面孔。少年书生捅了捅他腰间,说道:“看见那盏琉璃灯没?” 奕欣抬头,见二楼檐角悬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灯罩上绘着 “魁星点斗” 图,可魁星手中的朱笔却断了笔尖,红漆顺着灯柱往下流淌,倒像是滴了一路的鲜血。他忽然想起江令宜说过的话:“金陵的月,照得见金榜题名,也照得见阴诡勾当。”
实际上,这里表面上举办着以书会友的读书会,实则是在公然售卖考题。一个打扮精致、长相斯文的少女看到有生人前来,热情地接待了鬼子六和少年书生。少年书生上前索要奖励,按照店规,介绍一人前来便可免费吃住三天,直至秋闱开考。
少女引领着鬼子六,一边参观一边介绍:一楼大厅免费提供茶水点心,但只能看到往年考题,有几个往届考生摇头晃脑地坚称这是真题;二楼茶厅每人需支付五两银子,不仅可以免费吃住到秋闱开考,还能看到今年的真题;三楼雅间每人十五两银子,可免费吃住到秋闱结束,并有资深学子讲解真题;四楼花房每人五十两银子,能够免费听琴,并有资深学子代为答题,供考生考前背熟。见鬼子六对这些均不感兴趣,少女表示如果肯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便可以前往别院与主人亲自沟通。奕欣一心想知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便表示见到主人时再给钱。
少女带着鬼子六去见管事之人,称要先验一下银票的真伪。管事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她温文尔雅,身着苏绣修身长裙。她一眼看到鬼子六粗布衣服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离开时江令宜随意挂在鬼子六身上的,不禁眼睛一亮,说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失远迎。” 少妇亲自带着鬼子六前往与酒楼后院相通的别院。
别院收拾得极为雅致,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尽显其中。少妇引领鬼子六来到花厅,先奉上香茗,并说道:“公子请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一盏茶的功夫,一阵香风飘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女跟在少妇后面。这位少女生得鹅蛋脸,颈子修长,纤腰成熟,身材凹凸有致,举止优雅,身着鹅黄丝绸长裙。少妇说道:“小姐,您要请的客人到了。” 少女面带微笑,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六哥,大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原来,这位少女是学政大人之女柳青青,此次操作实则是引蛇出洞之计,旨在杜绝考前买卖考题的乱象,帮助大部分学子认真备考,为真正渴望通过考试的人指点迷津。她保证今年考题绝无泄漏,主要目的是打击那些投机取巧之人。柳青青还请鬼子六作为见证。她叫人拿来账目本,上面详细记录着何人认真备考,何人花天酒地,一目了然。
鬼子六表示,如此钓鱼执法等手段,恐怕并非君子所为。青青回应道:“我本女子,家父说他年逾不惑方才中举,深知读书人的不易,也不怕得罪那些达官贵人了。” 鬼子六被这番话激起几分意气,说道:“江知府有一封荐书在此,原本不想拿出来,现在托青青小姐转交,也算得是学政大人的门生了,所以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听凭调遣。”
青青询问门外是否准备妥当,外面一队人马早已悄然排列整齐。带头的走进来说:“小姐,一切准备妥当。” 青青手举令牌,说道:“一切请听六哥六捕头安排调遣。” 于是鬼子六接过令牌,妥善布置,看看子时已过,便带领众人,将那些投机取巧者一网打尽。
三天后,秋闱正式拉开帷幕。
放榜之日,天刚破晓,鬼子六与一众书生便已起身,梳洗整齐,神情肃然地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揭晓。忽然,街头传来一阵骚动,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涌来,为首之人高举黄榜,锣声震耳欲聋,衙役们高声唱呼:“恭喜六大爷高中今科乡试第十六名,请六老爷接榜!” 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次日,鬼子六前往拜会学政大人。学政大人听闻后,亲自降阶相迎,脸上满是喜色。他告知鬼子六:“江大人来信提及,他已荣升江南经略,不日将携江令宜小姐前来赴任。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我已命人收拾了一处幽静小院,供你暂住。待江令宜一行人抵达后,你们便可一同居住。” 奕欣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一日,学政大人差人邀请鬼子六过府赴宴。席间,柳青青小姐作为陪客,显得美丽动人,光彩照人。她借故邀请鬼子六一同赏花,花园中繁花似锦,香气袭人。
暮春的风,宛如轻柔的薄纱,裹挟着蜜酿般的甜香,悠悠然将学政府的后花园晕染得如梦如幻。层层叠叠的牡丹,恰似争奇斗艳的仙子,在青石径两侧肆意绽放。那姚黄,灿若金箔铺就的云霞,在阳光的轻抚下闪耀着华贵的光芒;魏紫,犹如深潭晕开的涟漪,透着神秘而深邃的韵味;赵粉,则仿若少女微醺的面颊,带着一抹娇羞的红晕。晨露尚未完全消散,花瓣上的水珠宛如散落人间的星辰,折射着朝阳的璀璨光辉,在微风的轻拂下,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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