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一字胡不仅不收,反而把他钓的三条鱼又塞进老吴绊兜里,笑道:“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还提那小意思干么子?”老吴过意不去,执意要还。他又耐心提醒说:“这河里打鱼的事你还保准天天都运气?黎刚那匪兵一天不走,你们就得下河为生,再碰着前天那运气,你一家三口把锅儿吊起?所以,钓得多的时候,还要想到钓不到的日子啊!”
一席话正说中了老吴的焦心事,于是两个钓鱼人促膝坐下。吴春和卷起两杆叶子烟,一人分一杆吸燃说:“老哥,不瞒你说,木黄街上的穷人们都在发愁,这日子难得拖下去啊,都巴望红军早一天能打回来就好了。”
一字胡立即关切地问道:“你看红军能回来吗?”
“哎,这就难说了。”老吴有点失望地说,“原来红军打仗是很行的嘛,啷格这一回,同黎刚匪兵才接上火就退走了。昨天下午,另一股红军来打木黄,又被那些兵没打几枪就赶跑了,我估谙是不是红军里头那个包打胜仗的贺军长不在了”?
“唔,打仗就有胜败嘛。”一字胡一边抽烟一边挺认真地说:“古话讲,那叫兵家常事,哪个也保不准。至于你说的那个么子包打胜仗的贺军长,我看是闭着眼睛瞎吹的!”
“嘿,你这个说法可是有来头的哩。”吴春和神秘地凑近他耳朵说:“就在黎刚占领木黄那天半夜里,我听到有几个当官的吃得醉熏熏的从区公所出来,边走边摆,说他们师长再三讲贺军长用兵诡计多端,好多中央军都吃大亏,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哩。”
“哦,这两天又如何喃?”一字胡很注意地问道。
“嘿,昨天那股红军被他们打退后”,老吴忿忿地说,“那几爷崽更猖狂了,强迫老百姓送猪羊鸡鸭去犒劳。当官的都集中在区里吃酒划拳,不晓得还从哪里弄个女人去卖唱,吵了个通天亮”。老吴又向朋友悄悄说:“我还听到住在隔壁的那个马连长对一个叫张副官的讲,昨夜吃醉了,差点把师长密令每晚埋伏两个排在师部后面的大事忘了。那张副官说,那个捂着卵子过河,过份小心,完全是帮助贺军长长威风,自己吓自己,红军接连打败仗,还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那两个排,天天夜里都埋伏在区公所后面吗?”一字胡又仔细问道。
“不清楚了。”吴春和很惋惜地说,“可惜狗日的每天夜里都要挨户查,不准少一个人,要不,我硬是要跑去找红军报告”!
“咦,你可要注意点哟!”一字胡连忙摆手制止道:“幸亏你这是对我摆的,要是叫黎刚的奸细听到报功,抓去就要杀脑壳啊!”
“我晓得你是个良心人嘛。”老吴自信地笑道。
“我看”,一字胡把两人已经熄了的烟点燃,又继续说,“红军再大的本事,怕也不容易再打回木黄了。听说那黎刚带来的一师人马,有万把条枪哩”!
“那才真正是完全吹的!”老吴满有把握地肯定说:“成在木黄街上走动,他超过一千五百人我敢输脑壳!”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一字胡微笑着点点头,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去卖鱼哩。”
吴春和也站起来准备走,忽然想起,还不知他叫啥,就问:“你究竟贵姓,老哥?”
“复姓加贝,你以后就喊我加贝哥吧!”
“那你搞哪样职业呢?”
“你不是看见,同你一样的专门钓鱼吗?我一辈子就爱钓鱼!”
“嗯,对头,我看你钓鱼是象蛮有经验的哩!”老吴挺认真地赞赏说。
“经验说不上,不过,我钓鱼的脾气是舍得下饵子,放长线。你说要得吗?”加贝哥笑嘻嘻地答道,于是,两人在一阵会心的哈哈声中分手了。
不久后的一个下午,两个钓鱼朋友在木黄河上游碰见了,加贝哥问道:“几天不见了,这两天运气不错吧?”
吴春和急不可耐地一把拉他到一个大石头背后,又气又急地说:“哎,才气死人罗!我们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到昨天清早果然来一支红军打木黄了。”
“哦,那就好了嘛,把那些土匪赶走了么?”加贝哥显得替朋友高兴的样子。
“唉,再别提了。还是红军被打跑了!”老吴气忿忿地说:“黎刚那龟孙,连打两仗,好象摸到红军弹药不足,经不住打的底子,竟放开胆子,亲自赤膊上阵。开始红军还攻得猛,乒乒乓乓打了一阵,又败下来了。那黎刚还骑着马督阵去追了十多里呢。”
“后来呢?”加贝哥仔细听着。
老吴说,他亲眼见黎刚骑着匹高头大马回来,在木黄街上耀武扬威摆臭架势。那些土豪劣绅又是鞭炮,又是送猪羊去“慰劳”。他被拉夫抬东抬西到区公所,正碰见在开庆“功”宴,那黎刚被捧得昏昏然地说:“不是黎某自吹,那贺军长么,在那些中央军草包败将面前还可以,在我黎某面前……”他拍着胸脯道:“列位看见了,贺军长指挥的红军连败三阵!可见过去进剿红军不能建功,确是由于那些败将无能。要是早派我黎某率部进剿,嘿嘿……”他拍了拍肩膀,“这少将军阶早就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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