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南郊,废弃观塘码头,第六号仓库。
海风带着铁锈与咸腥味灌入仓库高窗,卷起满地尘埃。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割成碎片,勉强照亮仓库中央两张相对摆放的折叠椅。
戴志诚身着不起眼的深灰夹克,未配警衔,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指尖香烟的红点在昏暗中明灭。
他对面的阴影里,坐着韩斌——这位曾经在油尖旺叱咤风云、如今却被陈然死死压缩在“壳公司”总裁职位上的洪兴元老,眉宇间锁着难以消散的郁结和戾气。
沉默被海潮声填满,直到戴志诚按灭了烟头,开口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精准的手术刀,解剖着韩斌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韩生,我叫你一声斌哥,不是客套,是敬你这条汉子在洪兴的血泪根基还在。”戴志诚的目光如锥,刺透昏暗的光线,直视着韩斌略显躁动不安的眼睛,“我们警方搞洪兴,不是为了铲平洪兴这块招牌!而是陈然过线了。
戴长官,你信不信?洪兴从钵兰街打到铜锣湾,再到今天变成一栋写字楼,它的根,比很多差馆(警署)还深!拔掉洪兴,港岛地下得塌一半!谁来补这个窟窿?难道指望和联胜那群饿狼一家独大?那是自寻死路!”韩斌语气森然。
“我们盯住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名字——陈然!
” 这三个字,被戴志诚咬得极其清晰,带着一种淬毒的寒意,“你比谁都清楚,他陈然,现在还是不是洪兴的人?!
他把洪兴当什么了?他手里抓着的那两个破厂(元朗面厂、啤酒厂),是他安生保命的护身符!
他那只‘影子部队’(高晋)?是他吸洪兴的血养出来的私兵!他的眼里,有过斌哥你吗?有过洪兴其他兄弟的饭碗和死活吗?!
他想的,只是用洪兴旧日招牌的壳,去装他那套‘环球源流’的庞大机器!洪兴?只是他随时可以抛弃、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戴志诚敏锐地捕捉到韩斌捏紧的拳头,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屈辱与怨毒。他立刻火上浇油,语调却刻意放缓,带着致命的蛊惑:
“斌哥,你是洪兴正根正苗的叔父辈!龙头棍轮不到你捧过几天?
地盘生意你哪样没管过?论江湖威望,论对兄弟的义气,现在的洪兴,除了你韩斌还有谁真正配坐这个位子?
警方要的不是洪兴灭亡,是洪兴回来!回来做一个识大体、懂规矩、能和各方坐下来谈生意的‘社团’!
不是陈然那套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暗黑机器!
” 戴志诚用力点了点桌子,“我们拆掉陈然这台不合规、不听招呼的非法机器,扶持你——韩斌——堂堂正正做回洪兴的掌舵人! 洪兴的生意还是洪兴兄弟的!该有的面子、该得的地盘、该赚的钱,一分不会少!甚至能和警方达成新的默契,比和联胜更稳、更长久!”
”韩斌声音沙哑地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不信任,“说得好听!把老子当枪使!你们条子(警察)用完就甩的脏事还少吗?”
“枪?”戴志诚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冰冷的坦诚,“是,是要用刀!但刀分很多种!
陈然现在就是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随时可能失控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用你这把知根知底、熟悉洪兴骨血的刀去代替他,对我们来说是安全,对洪兴兄弟来说更是新生!”
戴志诚死死盯住韩斌的眼睛,“想想看!你被陈然按在办公桌前批报表的日子还能忍受多久?他眼里只有他那个环球源流!兄弟们跟着你喝西北风,看着面厂啤酒厂赚钱却分不到几毫!这就是你要的洪兴?!”
韩斌额角的青筋猛地抽搐了一下。
戴志诚的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内心最不甘、最羞耻的伤口。他确实受够了!受够了仰人鼻息!受够了昔日的兄弟看他的眼神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他想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戴志诚适时地扔出最后一张牌,也是最重的筹码。他不疾不徐地从内侧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没有递给韩斌,只是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破旧木箱上,月光恰好照亮了信封口蜡封的警察徽章反光。
“看看这个,斌哥。你手下那个绰号‘金毛’的心腹,上个月在菲律宾马尼拉‘意外’卷入了一起酒吧枪战,死了两个人。死的其中一个,是当地检察官的远房侄子。证据都在里面。”戴志诚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还有,三年前你们屯门走私车被海关扣的那批‘丰田霸道’,发动机号……经不起技术复原。这些东西,一旦从我这密封袋里流出去,就不是坐赤柱(监狱)的问题了,连洪兴这块摇摇欲坠的牌子都会被你砸个粉碎!”
韩斌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瞳孔因恐惧和愤怒而缩紧!那是他抹不去的旧日污点!是他致命的七寸!
戴志诚满意地看着韩斌的反应,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疲惫的诚恳,仿佛卸下了全部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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