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排中央预留三张主席高背椅。山鸡坐在右首第二张椅子上。他脸色异常苍白,眉骨上贴着崭新的纱布绷带边缘渗着新鲜的红痕,那是早上撞车时被飞溅玻璃划破的口子。纱布下的眼神布满蛛网般的鲜红血丝,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未消的暴戾。右手不自觉地紧握着座椅扶手,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小臂上裹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色,那是情急之下格挡车窗玻璃碎片造成的撕裂伤口。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限、一触即发的弓弦,压抑着惊涛骇浪的情绪。脖子上那条标志性的粗金链依旧晃眼,此刻却像一条冰冷的绞索。
坐在正中央主位高背椅上的,赫然是洪兴龙头蒋天养!
没有想象中龙头的威慑排场,只有一袭藏青色唐装,一双青布鞋。手里把玩着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捻动间发出细微均匀的沙沙声。他微微阖着眼皮,脸上挂着一种悲悯众生的平和表情,仿佛只是在入定静思,周遭这凝固到极致、酝酿着血腥风暴的空气都与他无关。阳光透过高窗的彩色玻璃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那悲悯的神态更显出几分庄严肃穆,如同庙堂里的泥胎神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吱嘎——
沉重的宴会厅包铜实木大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身影大步闯入!如同一股裹挟着腥风血雨的浊流冲进这凝固肃穆的殿堂!
是生番!
他那张如同被强酸腐蚀、遍布坑洼沟壑的毁容脸上,扭曲得不像人脸!每一道狰狞的疤痕都在扭曲跳动,仿佛下面蠕动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毒虫!眼睛里布满了狂怒的猩红血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根本无视这死寂压抑的气氛!
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了对面椅子里——
那个刚刚在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此刻还裹着纱布、眼神同样如同困兽的山鸡身上!
杀机!
赤裸的、毫不掩饰的疯狂杀机!
生番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粗重喑哑的喘息打断!巨大的愤怒和毁灭的欲望噎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眼神!那目光里的仇恨、怨毒、以及计划破产、可能被东升奔雷虎追杀的恐惧,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山鸡!
山鸡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也毫不示弱地回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同样的狂暴怒意和一丝快意——他活着!他还活着!而生番,你的刺杀成了笑话!你的阴谋败露了!
所有在场叔父、陀地、红棍,屏住呼吸,目光在两张扭曲的脸上来回扫视!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硝烟味!那高悬的血色横幅下,即将进行的并非选举。
是一场无声宣告!一场双方早已心照不宣、即将在屯门地面上掀起的血雨腥风的战书!
唯一不为所动的,只有那位高居主座、捻着佛珠的龙头。
蒋天养甚至没睁开眼睛。
只有那平和的唇角,极其细微地、极其不易察觉地,向上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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