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卡维安的领地,从不缺少黑暗。
永恒的阴云笼罩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刺破铅灰色的天幕,如同无数指向神明的不敬之手。
巨大的石雕怪兽盘踞在屋檐,猩红的血液纹路蜿蜒在冰冷的墙壁上,每一个角落都渗透着古老与压抑。
平日里,这里是死亡般的寂静,唯有偶尔的蝙蝠振翅声,或风吹过尖塔的呼啸,才提醒着生灵的存在。
但今天的黑暗,却格外不同。
它不再是那种沉静的、高贵的、带着岁月沉淀的优雅。
而是充满了鲜血的腥甜与歇斯底里的疯狂。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领地亘古的寂静。
绝望的哀嚎,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华丽的走廊中回荡。
“饶了我……大小姐!求求你!”
“啊!!!”
砰!
一扇雕刻着繁复蔷薇花纹的橡木大门被一股巨力撞碎,木屑纷飞。
门后,一个血族侍从的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对面走廊的墙壁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随后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阴影深处,一处巨大的落地窗帘后。
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站立着,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迈卡维安家族的现任家主,阿德里安·迈卡维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外面那血腥的一幕。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燕尾服,银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张俊美得足以让任何人类女子疯狂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老爷。”
他身旁,管家费南迪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您看……这已经是今天第七个了。”
费南迪微微躬身,手里拿着一块洁白的丝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副根本不存在污渍的单片眼镜。
“上一次维罗妮卡小姐陷入‘血之狂暴’,还是在两个月前。我刚刚才从人类王国的工匠那里,订购了一批新的紫檀木家具,还有三十二块来自南境的玫瑰花窗。按照这个趋势……恐怕我又要准备下一批订单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汇报今天的天气,但话语里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言下之意,再这么砸下去,家都要被拆没了。
阿德里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膛却依旧憋闷。
“谁能管得了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力与烦躁。
“你去管?”
费南迪擦拭眼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透过单片眼镜,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家老爷一眼。
“我只是一个管家,老爷。我能处理家务,能管理仆从,但对于血脉的狂暴……那不是我能涉足的领域。”
……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的喧闹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那是一种沉重的、带着粘腻感的脚步声,混合着利爪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刺耳摩擦。
阿德里安与费南迪对视一眼。
下一秒,两人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他们的身形,同时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瞬间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并非出于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血脉深处被刻下的本能……
维罗妮卡体内那份接近始祖的纯粹血脉,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们这些血脉相对不那么纯净的血族,面对她的狂暴时,只能选择退避与顺从。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臣服,让他们无法,也不敢,正面触碰那份狂暴的源头。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的同一时间。
一道纤细而又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维罗妮卡。
此刻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巧笑倩兮、言语温柔的贵族淑女。
一对巨大的、如同黑夜般深邃的蝠翼,从她背后伸展开来,翼膜上流淌着诡异的血色符文。
她的十指,已经化作了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上面还挂着不知是血肉还是内脏的残骸,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红莲。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病态笑意的血色眼眸,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洞与茫然。
她的神情恍惚,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被暴戾填满的躯体。
她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些破碎的词句。
“李维……小结巴……”
“血……好吵……别吵……”
“我是……我不是……不!”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血色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却并非因悲伤,而是血脉撕扯的极致痛楚。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回家的路。
蝠翼拖曳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她走到了阿德里安和费南迪先前躲藏的窗帘前,停下了脚步。
她歪着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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