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摩挲着掌心里那枚卿印,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幽冷光,仿佛藏着什么秘密。十年寒窗苦读,又在诏狱里熬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把这枚印焐热。可热乎气还没捂透呢,外头就炸开了锅。
“大人!城东李记绸缎庄的主母…… 没气儿了!” 捕头王猛地撞开房门,雨点子噼里啪啦糊了他满脸,皂靴在青砖地上碾出一串脏兮兮的泥脚印。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铁链子晃来晃去,这还是今早我才给他换上的刑具,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真是世事难料。
轿子在青石板路上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雨幕中的京城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咋咋呼呼的人声。李记绸缎庄的黑漆大门敞开着,两个婆子瘫坐在台阶上哭得死去活来,脸上的脂粉混着雨水,冲出两道白沟,看着怪瘆人的。我刚撩开轿帘,一股甜腻又刺鼻的血腥味就直往鼻子里钻,熏得我差点作呕。
绣楼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檀木扶手还留着昨夜的余温。李氏斜倚在拔步床上,月白中衣上干干净净,半点血污都没有,腕间的翡翠镯子绿得晃眼,可脖子上那道紫黑的勒痕,像条毒蛇似的缠在那儿,触目惊心。最让人觉得瘆得慌的是她的手,五指蜷曲着,跟爪子似的抠着半块羊脂白玉佩,莲花纹的雕工精细得离谱,仔细看连花瓣上都仿佛带着血丝。
“大人,门窗插销都好好的,屋里的金银首饰一件没少。” 捕头王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指在地板缝里蹭了蹭,“就是这……” 他伸手指向李氏的脸,“您瞧她这眼皮子,跟睡着了似的,哪像让人掐死的?”
我没接他的话,径直走到妆奁前。螺钿镶嵌的匣子里,金簪玉钗码得整整齐齐,唯独最底层那格空着。我突然想起三日前,李氏跪在大理寺门口的样子,她从袖筒里抖出一封休书,信纸边角还沾着她哭出来的鼻涕泡。她说丈夫跟账房先生的女儿勾搭上了,要一纸休书把她送回娘家,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去把富商给我叫来。” 我下意识抠了抠妆奁暗格的缝隙,指尖突然触到一抹黏腻。凑近烛火一瞧,竟然是点湿润的胭脂,颜色红得发暗,像极了我娘生前最爱的 “醉流霞”。可再看李氏的脸,素净得连眉毛都没描,嘴唇更是白得跟纸似的,这胭脂的出现太奇怪了。
富商趿拉着鞋,慌慌张张跑上楼,腰带还系歪着。他 “扑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胖脸蹭着地板上的血迹,哭喊道:“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家娘子昨儿还好好的,今早就……”
“三日前,你是不是写了封休书?” 我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他滚圆的耳垂,那里有个新鲜的牙印,紫红紫红的,像朵开败的梅花,一看就有故事。
富商的胖脸瞬间变得煞白,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没、没有的事儿!小人对娘子那是……”
“搜他的书房。” 我没耐心听他瞎掰,转身又去看那半块玉佩。莲花纹的边缘刻着极细的暗纹,凑到光底下一照,竟映出个 “苏” 字。十年前我爹被下狱时,我在他书房暗格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玉佩,当时他攥着玉佩对我说 “等爹回来”,可最后只等来了一纸斩立决的圣旨,想到这儿,心里一阵刺痛。
捕头王很快从富商书房回来,手里拎着个沾着蜡油的木匣子:“大人,在书案暗格里找到的。” 匣子里躺着半封休书,墨迹还没干透,可最底下压着的一张银票让我瞳孔骤缩 —— 票面印着 “苏记绸缎庄” 的暗纹,金额足足有三千两。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雨还在下,敲得窗棂吱呀作响,就像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念叨。我盯着李氏紧攥玉佩的手,突然想起诏狱里老狱卒说的话:“人要是死不瞑目,就会攥着生前最放不下的东西。” 可李氏放不下的,究竟是这半块玉佩,还是那封不翼而飞的休书?
“把现场再搜一遍,细到地板缝都给我抠开。” 我甩了甩指尖的胭脂,那股子甜腻味怎么洗都洗不掉,让人心里直发毛。捕头王应了声 “是”,却突然指着李氏的指甲缝:“大人,您瞧这是啥?”
我蹲下身,借着烛光仔细一看,李氏苍白的指甲缝里,卡着半缕藏青色的丝线,线头还沾着点暗黄色的油渍。这颜色…… 跟富商管家今早穿的长衫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关键线索?
“去把管家给我带过来。” 我站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 “咔嗒” 声。转头一看,竟是妆奁暗格自己合上了,可我明明记得刚才是敞开着的,这一切也太诡异了。
富商在一旁抖如筛糠,胖手不停地抹着汗:“大人,您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家管家可是老实人……”
“老实人?” 我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支银簪,簪头的珍珠已经松动,“你娘子死的时候,身上没半点挣扎痕迹,唯独手里攥着玉佩,指甲缝里卡着丝线。你说,这是怎么个老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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