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芳点点头,带我穿过客厅。越靠近卧室,那种古怪的味道就越明显——像是铁锈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卧室门。
于长智被绑在床上,手腕和脚踝都用布条固定着。他眼睛大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上扬,像是在笑,却又没有发出声音。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球不停地快速转动,仿佛在观看一场只有他能看到的电影。
"从昨晚开始就这样了,"王淑芳声音颤抖,"绑着他是因为...因为他会突然攻击人。"
我走近床边,从袖中滑出天蓬尺,轻轻点在于长智的额头上。按理说,被邪祟附身的人会对天蓬尺有反应,或是痛苦挣扎,或是恐惧退缩。但于长智只是停止了眼球的转动,慢慢将视线移向我。
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那不是于长智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古老,充满了我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愤怒。
"你是谁?"我用仙家语低声问道。
于长智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露出一个近乎撕裂的笑容。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说话却找不到正确的发声方式。
我咬破左手食指,在天蓬尺上画下一道血符,再次点在他的眉心:"奉胡三太爷之令,问你姓名来处!"
这一次,于长智的身体猛地弓起,几乎将绑着他的布条挣断。他的嘴大张着,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与此同时,卧室里的温度骤降,我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出...去..."于长智的嘴里挤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但那语调完全不是他本人的,"都...得...死..."
我后退一步,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这怨气太深重了。我迅速从包里抓出一把香灰,撒在于长智周围形成一个圆圈,然后点燃三炷香插在床头的香炉里。
"王姐,你先出去。"我头也不回地说,"把门关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王淑芳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门关上的瞬间,我盘腿坐在地上,将天蓬尺横放在膝前,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请神咒。
"一请胡,二请黄,三请蛇仙坐明堂..."
随着咒语,我感到熟悉的暖流从脊背升起——这是仙家上身的征兆。但这次有些不同,那暖流中夹杂着针刺般的疼痛。我强忍着不适继续念咒,直到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漂浮。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处在一种奇特的双重视觉中——我仍能看到卧室的物理空间,但同时也能看到一个灰蒙蒙的灵界重叠其上。于长智的身体被一团黑雾笼罩,而那黑雾中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人脸。
"为何缠此凡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这是黄家仙上身的表现。
黑雾中的脸转向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闯...我...家..."
我正欲再问,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黑雾中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直接插进了我的胸膛!我惊骇地低头,却看不到任何物理伤害,但那痛苦真实得让我几乎窒息。
更可怕的是,我的视野开始扭曲。卧室的墙壁上渗出鲜血,天花板上垂下长长的黑发,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哭嚎声。我知道这是幻觉,但却无法挣脱。
"滚出去!"黑雾中的脸突然清晰起来,变成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面色青白,双眼流血,"多管闲事者死!"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猛地推开,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仙家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我跌回完全的自我意识,鼻孔流出温热的液体。我一摸,是血。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王淑芳惊恐地看着我:"任老师!您没事吧?我听到好大的响声——"
我摆摆手,勉强站起来,感到头晕目眩。于长智又恢复了那种呆滞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这次驱邪彻底失败了。
"王姐,"我擦掉鼻血,声音嘶哑,"你丈夫招惹的东西...比我想象的强大得多。"
王淑芳的脸色瞬间惨白:"那...那怎么办?"
我收拾着散落的法器,思绪却飘回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我还是个普通的医院护士,直到那个车祸重伤的女孩被送进急诊室。她在临死前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至今仍记得她眼中的恐惧和那双突然变得不像人类的手的力度...
"任老师?"王淑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需要找帮手。"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不太容易的决定,"有个道士...可能能帮上忙。"
回到自己的公寓,我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五年前那个雨夜后,我开始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不该存在的声音。经过无数次崩溃和逃避,我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师父的引导下成为了出马仙。但今天,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我从抽屉深处找出一张名片——"龙虎山正一道文化交流中心",背面手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刘士虎"三个字。这是一年前在一次道教法会上一个邋遢道人硬塞给我的,当时我只当是又一个想搭讪的怪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懒洋洋地说:"谁啊?"
"是...刘士虎道长吗?"我突然不确定该怎么称呼他,"我是任珊,天意缘直播间的出马仙。昨天你在我的直播间留言..."
"哦!那个被冤魂附体的案例!"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精神起来,"怎么,简单的送魂法没管用吧?"
我咬了咬嘴唇,不喜欢他语气中的那种"我早告诉过你"的意味,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不仅没管用,我今天尝试驱邪还被反噬了。那东西...很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你人在哪?"
"哈尔滨。"
"巧了,我下周要去长春参加个研讨会。"他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这样,三天后你来龙虎山找我,带上那个患者的详细资料和生辰八字。我需要准备些东西。"
"龙虎山?江西?"我愣住了,"不能直接来哈尔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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