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讲武堂的朱漆大门被墨汁泼出斑驳黑痕。开学典礼的香案还冒着青烟,地上已散落着《海军操典》的残页,某个被撕碎的"忠"字正粘在礼部侍郎程敏的靴底。
"成何体统!"程敏的笏板指向跪在阶下的寒门学子王坚。这瘦削青年额头淌血,手中却紧攥着半块沾血的砚台——方才就是这方砚台,将永昌侯之子砸得昏死过去。
林妙弯腰拾起一片星图残片。图上标注的阿拉伯星座被墨汁污染,但隐约还能看见王坚用朱笔批注的小字:"磁偏校正三度半"。她突然抬头看向围观人群:"谁看见事发经过?"
人群鸦雀无声。直到萧夜的陌刀重重顿地,才有个渔户出身的学员颤声道:"侯爷公子说...说学番邦星象是数典忘祖..."
"所以你们就撕了陛下钦定的教材?"萧夜的声音比刀锋还冷。他其实三天前就反对招收这些纨绔,但赵桓坚持要"文武百官子弟同堂受训"。
程敏的象牙笏板突然拍到案上:"按《太学令》,伤人者当革除功名!"
"这里是军校。"林妙抖开被墨染污的军旗,"按《海军章程》,藐视操典者——"她故意停顿,看着程敏瞬间惨白的脸,"罚洗全军袜履。"
辰时的演武场弥漫着血腥味。王坚被罚双手举着灌铅的六分仪站桩,身后站着二十名同样受罚的寒门学子。而永昌侯之子程元昭却躺在凉棚下,太医正往他额头的伤口敷珍珠粉。
"今日授星象定位。"林妙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她身后站着三个古怪的"教习"——满脸刺青的疍民老水手、缠头的阿拉伯星象师、还有那位在火药局炸飞三根手指的火龙道人。
贵族子弟们发出嗤笑。按祖制,武学教习至少得是致果校尉出身,这群三教九流算什么?程元昭突然将药碗砸向老水手:"贱民也配教我?"
碗未落地,一道寒光闪过。萧夜的陌刀将药碗凌空劈成两半,汤药泼在程元昭锦绣袍服上。更让他难堪的是,萧夜竟亲自为老水手披上教习官服——这是正六品的武职服色!
"现在配了。"萧夜刀尖挑起程元昭的下巴,"要么学,要么滚。"
阿拉伯星象师突然用生硬的汉语惊呼。他手中的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今日的磁偏角比昨日又大了半度。林妙趁机展开残破的星图:"王坚,出列!演示你的校正法。"
额头结痂的青年踉跄走来,从怀中掏出个粗糙的木制模型。这是将六分仪与司南结合的古怪仪器,底座还粘着片鲨鱼齿——南海渔民用来辨别方向的土法。
"荒唐!"程敏刚开口,就被火龙道人的烟袋锅敲中膝盖,"道门秘术也是你能..."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港外传来急促鼓声——圣殿骑士团的怪船正在逼近领海!
午时的校场鸦雀无声。赵桓的龙辇停在破损的星图前,指尖抚过那些被墨汁污染的阿拉伯星座。跪了满地的文武百官中,程敏的朝服后背已汗湿一片。
"海军者,海纳百川也。"皇帝突然用匕首挑起王坚发明的简陋六分仪,"这小玩意,比工部造的精准三倍。"
兵部尚书差点咬到舌头。工部耗费千两白银研制的"龙凤呈祥仪",竟不如个寒门学子用鲨鱼齿和桃木拼凑的土仪器?更可怕的是,赵桓接下来的话:
"即日起,军校实行'三考制'。"皇帝将六分仪模型交给林妙,"每月小考淘汰末十名,空缺由民间选拔填补。"
程元昭突然扑倒在地:"陛下!臣等世家子弟..."
"海战不会因你姓程就饶你一命。"赵桓的龙靴碾过程元昭掉落玉簪,"传旨,明日'特别演习',所有学员随火龙舰出海。"
萧夜注意到皇帝说"特别"二字时,目光扫过那些面色惨白的贵族子弟。他知道明日将有大风浪——是赵桓特意让钦天监选的日子。
未时的海面已见白浪。林妙在舱内调整新式六分仪,窗外隐约传来贵族子弟的呕吐声。王坚被特许协助测量,他粗糙的手指在星图上游走时,竟比工部匠人更精准。
"大人,磁偏又变了。"王坚突然指向罗盘。指针不再向西倾斜,而是完全倒转,直指南天!
火龙道人挤过来查看,道袍散发出刺鼻的火药味。他盯着反常的指针看了半晌,突然从袖中抖出张符纸:"无量天尊!这是'阴阳倒转'之象!"
符纸贴近罗盘的瞬间,竟无火自燃!老水手见状立刻扑向舵轮:"转舵!水下有东西!"
林妙冲向舷窗。湛蓝的海水深处,隐约可见大片阴影——那不是礁石,而是某种金属构造物!更诡异的是,海水在阴影上方形成漩涡,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
"是沉船。"萧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船桅朝下。"
众人愕然。按常理,沉船该是船底向下。王坚突然夺过六分仪对准那阴影:"不对!是我们的罗盘反了!那片海底有吸铁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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