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戏的片场，寒气逼人。

打戏立威的余波还未散去，剧组看“王小雨”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探究的复杂情绪。

而今晚，要拍的是整部剧中情绪张力最强的一场戏——江玉燕被心爱之人无情抛弃，雨夜心死，彻底黑化的重头戏。

道具组准备的瓢泼大雨已经就位，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映出灯光惨白的光晕。

柳如烟穿着薄薄的纱衣，安静地站在一旁，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抹着苍白病态的妆容。

她的识海里，柳无道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正在为她剖析着江玉燕这个角色的每一寸肌理。

【记住，如烟。现在的江玉燕，还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只是一个爱到卑微，爱到失去自我的可怜虫。】

【她的世界里只有花二缺。为了他的一句称赞，她可以付出一切。为了他的一个微笑，她可以去死。】

【所以，等下凌星河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时，你不要立刻就恨。】

柳无道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你要先不信，然后是茫然，再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碎。你要让所有人，都为她那份被践踏的真心感到不值。】

【哥，我懂。】柳如烟轻声回应，【就是先把她捧到天上，再让她狠狠摔下来，摔得越碎越好。】

【对。】柳无道的声音里带上一抹赞许，【然后，在最深的绝望里，开出最毒的花。】

不远处，凌星河已经换好了戏服。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主动和导演、灯光师打着招呼，尽显顶流巨星的亲和力。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柳如烟。

刚那场打戏，带给他的震撼，至今未消。

这个王小雨，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新人。

这让他心中那股病态的掌控欲，愈发强烈。

他要在这场文戏里，彻底压制她，让她明白，谁才是这部剧绝对的主角！

“各部门注意！”

王导坐在监视器后，声音洪亮。

“准备开拍！”

“Action！”

大雨倾盆而下。

柳如烟饰演的江玉燕，浑身湿透，狼狈地跪在地上，死死拽住凌星河的衣角。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双杏眼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卑微的祈求和孤注一掷的爱恋。

“花公子……你别走……求求你……”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颤抖，带着哭腔，每个字都透着令人心碎的卑微。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改……”

凌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按照剧本，他的脸上应该是不耐与厌烦。

他演了出来，演得很好。

但他看着那双纯粹到极致的、充满爱意的眼睛，一股无名的嫉妒之火，在他心底熊熊燃起。

凭什么？

一个新人，凭什么能有这样的眼神？

一个该死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要毁了这双眼睛！

在说下一句台词时，凌星河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轻蔑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这个表情，剧本上没有。

这是他临时加上去的，是他对“王小雨”这个演员的挑衅！

他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不屑，让她情绪失控，让她接不住戏！

然而——

就在他嘴角那抹轻蔑浮现的瞬间，柳如烟的表演，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那双原本充满祈求的眼睛，像是被这抹轻蔑狠狠刺穿，里面的光，瞬间熄灭了。

不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啪”的一下，彻底碎裂，熄灭！

从极致的爱恋，到极致的空洞。

只用了不到半秒。

她抓着他衣角的手，无力地松开。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跪在雨中。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倒影，也映着他那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丑陋的轻蔑。

“呵……”

一声极轻的、破碎的笑声，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那笑声，比哭声更让人心头发寒。

凌星河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

他感觉自己，真的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了一个女孩的所有希望。

“卡！卡！继续啊！凌星河！你的词呢！”

王导在监视器后咆哮，他看得入了迷，完全没发现凌星河已经愣住了。

凌星河被吼得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慌忙说出下一句台词。

“你……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他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被压戏了！

被一个新人，用一个眼神，压得死死的！

柳如烟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雨水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像是无声的血泪。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慢慢地，燃起了一点黑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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