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玻璃窗蜿蜒成河,苏瑶的指尖抵着冰凉的窗框,望着楼下陈三的黑色风衣彻底融入雨幕。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敲在鼓面上的急槌——林禹派保镖盯梢,说明他确实察觉到了异动,可越是这样,越证明他的资金链绷得有多紧。
"明远,把新条款里的提前打款优惠再提两个点。"她转身时,珍珠手链的裂痕擦过手腕,像道细小的警示,"林禹这三个月在东南亚港口砸了三千万,现在每拖一天,他的利息就多啃掉一层肉。"
陆明远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镜片后的眼睛涨得发红:"苏小姐,昨天唐若雪刚在酒会上放话,说您用替身手段上位的事要见报——"
"所以更要在他们的报纸印出来前,把合作方的钱攥进账户。"苏瑶抽出钢笔,在"附加条款"栏重重画了道横线,"那些老狐狸要的是稳当,林氏一号靠不了岸是死穴,我们现在给的折扣,够他们盖过对我私德的疑虑。"她抬眼时,眼尾挑出冷锐的光,"去把小周叫进来,让他带合同去纺织厂王老板家——他今晚要陪夫人听评弹,在戏园子里签,比在办公室有面子。"
陆明远张了张嘴,最终把"太冒险"三个字咽回喉咙。
他抓起外套时,袖口带翻了茶杯,深褐色的茶渍在文件上晕开,像块不规则的地图。
苏瑶看着他近乎踉跄地冲出门,听着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布料行当学徒时,也是这样的暴雨天,她蹲在仓库里给霉掉的丝绸打报告,雨水从漏缝里滴在账本上,晕开的墨迹和现在如出一辙。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坐在能俯瞰黄浦江的办公室里,把林禹的商业帝国当棋盘来下。
顶楼办公室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
林禹捏着财务报表的手青筋暴起,纸页在指缝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唐若雪站在他身后,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头上:"林总,苏瑶的新条款把利润率压到了十八个点,这简直是——"
"她压利润,是因为知道我们补不上吴淞口的窟窿。"林禹突然甩脱她的手,报表"啪"地拍在檀木桌上,"陈三说她让陆明远带着合同跑了七家,纺织厂王老板刚才还推了我们的饭局。"他抓起钢笔,金属笔帽在掌心硌出红印,"查,查许绾绾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三天前她还在巴黎看秀,怎么突然就插手上海的生意?"
唐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林禹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游艇派对上,他也是这样盯着苏瑶的背影,连自己碰掉了他的袖扣都没察觉。"或许......"她舔了舔涂得过于饱满的嘴唇,"苏瑶根本不是许绾绾的目标,她只是......"
"只是什么?"林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唐若雪打了个寒颤,后半句"替身"卡在喉咙里。
她望着落地窗外渐浓的夜色,突然看见外滩27号的霓虹亮了起来——那是苏瑶约见合作方的地方。
"林总!"秘书的敲门声急得发颤,"航运部说吴淞口十七号的潮汐表被更正了,退潮时水位只有三点一米!"
钢笔在林禹掌心断裂,墨汁顺着指缝淌下来,在白衬衫上晕出狰狞的痕迹。
外滩27号的留声机放着《天涯歌女》,吴老板的紫砂壶刚续上第二道碧螺春,就看见苏瑶踩着细高跟推门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香云纱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在暖黄的灯光下,倒真像旧照片里走出来的名媛。
"吴叔。"苏瑶在他对面坐下,服务生刚要上茶,她却摆了摆手,"我知道您最烦虚礼。"她从手包里抽出合同,推过桌面时,腕间的珍珠手链闪了闪,"提前打款,我给您二十个点的优惠;如果能在明早十点前到账,我再送您三船从广州来的进口洋布——您夫人上个月在霞飞路看中的蕾丝,正好能用这批布做衬里。"
吴老板的手指在合同上顿住。
他抬眼时,正撞进苏瑶清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半分讨好,只有势在必得的笃定。"苏小姐这是......"
"林氏一号十七号靠不了岸。"苏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吴叔做了三十年纺织生意,该知道货船晚到半个月,染坊的工人要多吃多少闲饭。"她指尖敲了敲合同末尾的签名栏,"我给的,是真金白银的保障。"
留声机里的歌声突然拔高,吴老板望着窗外江面上的灯火,突然笑了:"苏小姐这手,比林禹当年抢码头时还狠。"他抓起钢笔,墨迹在"吴建国"三个字上晕开,"明早八点,我让会计把钱打进你账上。"
凌晨两点,苏瑶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陆明远抱着一摞进账单冲进来时,镜片上蒙着层雾气:"纺织厂、制皂厂、百货公司......七家全签了!
王老板刚才打电话,说他把原本要给林氏的预付款也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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