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在头顶流转着碎金般的光,苏瑶踩着细高跟回到宴会厅时,耳尖还带着露台晚风的凉意。
陆明远跟在她身侧半步,浅灰色西装的袖扣在人群里闪着温润的光——这是她特意让他选的款式,与林禹常戴的冷银色袖扣截然不同。
"苏小姐。"
熟悉的低哑声线从左侧劈开人声。
苏瑶的脚步顿得极轻,抬眼便撞进林禹阴鸷的目光里。
他站在香槟塔旁,黑西装绷得笔直,左手无意识摩挲着水晶杯壁,杯中的气泡正随着他紧绷的指节簌簌破裂。
"林先生。"苏瑶垂眸理了理珍珠项链,指尖在锁骨处停了停——那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此刻正贴着她温热的皮肤发烫,"有事?"
"有事。"林禹向前半步,阴影笼罩住她。
周围宾客的窃语像退潮的浪,瞬间消弭在两人之间的气场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五步内的人听清:"你和陆明远,是在演哪出戏?"
苏瑶抬头,眼尾微微上挑。
她看见林禹喉结滚动,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角丝帕——那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三年前塞进他口袋的。
"林先生这是在问我?"她轻笑一声,声音陡然抬高半度,"还是在问全上海的名媛贵妇?"
宴会厅霎时静得能听见水晶灯的嗡鸣。
林禹瞳孔骤缩。
他看见苏瑶指尖勾住珍珠链,轻轻一扯,那串价值二十万的南洋金珠便落在掌心。"三年前林先生说,我像你留学时的白月光。"她举着项链转向四周,珠串在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三年里我学法语,学插花,学您那位白月光最爱的肖邦夜曲。"
有贵妇倒抽冷气。
林禹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些话本该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此刻却被她当众撕开。
"可今天我想告诉各位。"苏瑶将珍珠链抛进旁边的香槟桶,金珠沉进琥珀色酒液时溅起细浪,"苏瑶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从今天起,我要建自己的商行,做自己的老板。"
"噗——"
突兀的嗤笑从右侧传来。
唐小姐端着马提尼杯倚着廊柱,酒红色卷发在灯光下像团火:"苏小姐真是好志气。
可您连林公馆的账都没管明白,还想管商行?
不怕您那小商户出身的爹,被人堵在弄堂里要债?"
苏瑶的目光缓缓扫过去。
唐小姐今天穿了件月白缎面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那是上周慈善拍卖会上,她未婚夫陈少拍给新欢的。
"唐小姐记性差,我帮您想想。"她指尖轻点,"上月陈少在霞飞路咖啡厅,和纺织厂周老板的女儿......"她顿了顿,"穿的可是和您同款的翡翠胸针?"
唐小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马提尼泼在旗袍前襟,晕开深色的渍。
"你!"她踉跄着要扑过来,却被陆明远伸手拦住。
陆明远笑得温和:"唐小姐,这里是顾总长的寿宴,动起手来......"他瞥了眼主桌方向,顾总长正端着酒杯看过来。
唐小姐的指甲掐进掌心,到底没敢发作,踩着高跟鞋噔噔跑了。
四周的窃语声重新涌起来,比刚才更热烈。
有年轻太太小声说"原来林先生真拿苏小姐当替身",有买办举着酒杯冲苏瑶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这是她要的,商人最擅长趋利避害,只要她表现出足够的野心,他们自然会重新估量她的价值。
"够了吗?"林禹的声音像淬了冰。
苏瑶转回头,看见他攥着空酒杯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
刚才她抛珍珠链时,他的目光追着珠子沉进酒桶,像在追什么即将沉没的东西。
"不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林先生,我要的是让全上海知道,苏瑶不是谁的影子。"
林禹突然松开手。水晶杯砸在大理石地面,碎成一片晶亮的星子。
宾客们的惊呼声中,苏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扬起冷硬的弧度,经过主桌时,顾总长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什么,他只是点头。
"苏小姐。"陆明远递来一方绣着鸢尾花的帕子,"手在抖。"
苏瑶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发颤。
她接过帕子,触到上面的针脚——是沈清欢连夜绣的,说鸢尾花象征"我很想念你"。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林禹时,也是这样的宴会厅,她缩在角落,连香槟杯都握不稳。
"谢谢。"她对陆明远笑,"能送我去后台吗?我需要补补妆。"
陆明远点头,伸手虚扶她的肘弯。
经过碎玻璃时,苏瑶余光瞥见林禹站在露台门口,背影像座沉默的雕塑。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里面深灰的衬里——那是她亲手选的料子,说衬里要选耐脏的,这样即便穿旧了也体面。
补妆镜前,苏瑶看着镜中泛红的眼尾,轻轻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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