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尾横扫,将一个算命摊上悬挂的硕大八卦镜撞得飞了出去,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三个月前,啼樱还曾在此处算过姻缘,那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说她“命犯七杀,情路多劫”。龙语默当时只当是江湖术士混饭吃的套话,一笑置之。
“操!”轮胎卡进路边阴沟的瞬间,龙语默知道这铁壳子坐骑算是彻底废了。他怒骂一声,抄起工具箱里沉重的扳手,狠狠砸向副驾驶的车门锁。“哐当”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他踹开车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斜街深处,八仙居酒楼气派的飞檐下,正拴着三匹膘肥体壮的蒙古马,低头悠闲地啃食着地上的草料。
龙语默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鬼魅般蹿了过去。腰间寒光一闪,不知何时抽出的短匕已割断了缰绳。他选中一匹最为神骏的枣红马,翻身跃上光溜溜的马背,动作干净利落。
酒楼里冲出一个系着围裙、举着擀面杖的胖大厨子,嘴里骂骂咧咧:“哪个天杀的偷马贼!”龙语默早已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化作一道赤色旋风,冲出了斜街,一头扎进更加混乱拥挤的菜市口。
菜市口人流如织,骡车、板车、独轮车混杂一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沸反盈天。枣红马在车堆人缝里左冲右突,灵巧异常。龙语默伏在马背上,心神却紧紧系在识海深处。每一次铃铛的震颤,都对应着颅内坐标的细微变化:鼓楼东大街…北新桥…东直门…方向直指城外!
当第二声铃响传来,声音里竟夹杂着令人心悸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刺耳杂音时,龙语默的心猛地一沉——啼樱的处境更危急了!他这才感觉到掌心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是刚才夺马时被粗糙的缰绳勒出的深深血痕,混着汗水与尘土。
这点皮肉之苦对他高达七千余点的恐怖体质而言,本如蚊蚋叮咬,不值一提。但此刻心焦如焚,全力催动马速之下,身体与空气的剧烈摩擦竟也在无意间加剧了这微不足道的伤口,丝丝缕缕的痛感反而成了心火上浇的油。
枣红马四蹄如飞,载着他冲出喧闹的城池,奔向郊野。妙峰山连绵的黛色轮廓已在眼前。盘山道崎岖陡峭,林木渐深。就在此时,胯下的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几乎将龙语默掀下马背!
龙语默心中警铃大作,伏身查看。马腹左侧,一个不起眼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粘稠的血浆,染红了枣红色的皮毛——不知何时中的流弹!山路颠簸,热血奔涌,此刻伤势才猛然爆发。
“好马儿,对不住了!”龙语默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毫不犹豫地滚鞍下马。他迅速扯下一直贴身佩戴的三根以赤金细链串起的、流光溢彩的凤尾翎羽——那是去年啼樱生辰时,他回赠的礼物。
此刻,他以翎羽为索,指间灌注巧劲,死死扎紧了大腿根部的动脉,暂时止住奔涌的血流。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不敢有半分耽搁,咬着牙,一瘸一拐,以惊人的速度撞开茂密的灌木丛,朝着脑海中最新的坐标点——那越来越清晰的、带着血腥味的终点,亡命冲去。
第十三次铃响!这一次,声音尖锐得如同生锈的钢锯在撕扯颅骨,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锐音!龙语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最后一丛遮挡视线的荆棘。
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境!
断崖如削,风在谷底呜咽。凤啼樱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月白色的苏杭软缎旗袍早已被大片大片的赭色血污浸透、染花,下摆撕裂,露出沾满泥土和血痕的小腿。她脸色苍白如纸,唇边却倔强地扯出一丝虚弱的笑纹。
左手无力地垂着,掌心紧攥着那枚沾满血污的鎏金嵌玉铃铛,指缝间一片猩红。右手倒提着一柄造型奇古、剑身狭长、隐有凤纹流转的短剑——正是她的贴身兵刃“朝凤鸣”。三枚小巧的铃铛,正从她微微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坠向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山涧,如同三颗失落的星辰。
而在她身前数丈开外,最后三个身着黑色劲装、气息阴冷的杀手,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正从嶙峋的怪石和虬结的古松后悄然闪出,手中兵刃闪烁着致命的寒光,一步步朝崖边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逼近。
“哥……你怎么来了?”凤啼樱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废话!”龙语默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射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滔天的怒火,“我若不来,难道要等着替你收尸?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幸好……幸好我还留了些后手……”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后半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然我,我这可真要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
“呸!呸!呸!”凤啼樱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用力瞪了龙语默一眼,嗔道,“哼!你还是这样!满嘴胡话!不理你了!什么白发人?你才比我大……大那么……那么一两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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