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澄的意识体，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未知的方向，“改主意了？想通了？”

“想通了。”女声的语调，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发现，比起当你的老板，还是当你的债主，更有趣一些。”

“债主？”

“对。”女声说道，“你刚刚启动‘盘古梦境’，强行覆盖‘遗忘之茧’的瞬间，动用的那股最底层的，不属于你的力量，是从我这里，‘借’的。”

“虽然你没有开口，但你主动删除自己的行为，触发了我们之间的一个隐藏协议。”

江澄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确实多了一道看不见的枷锁。

那道枷锁，连接着那个神秘的女人。

“什么协议？”

“一份对赌协议。”

女声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仿似一个刚刚赢得了一场豪赌的赢家。

“你赌你能用自己的方法赢，而我，赌你必须借助我的力量才能赢。”

“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所以，按照协议。”

“你，江澄，从现在开始，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创作，所产生的所有价值，都需要优先偿还欠我的‘启动资金’。”

“直到……”

女声顿了顿，用一种好比在宣布最终判决的，带着一丝怜悯的，冰冷的语调，说道。

“直到你，能创作出一个，连我也无法估测其价值的，真正伟大的作品为止。”

“否则，你将永远是我的奴隶。”

“哦，忘了告诉你。”

“这份对赌协议的公证人，不是别人。”

“正是你刚刚才得罪过的，那个叫‘最终读者’的家伙。”

“而这份协议的生效条款，只有一个。”

“当你，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

那道无形的枷锁，好比一份最苛刻的对赌协议，冰冷地锁死了江澄的意识。

而那个女人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就像是刚刚完成签约，正准备开香槟庆祝的资方代表。

“怎么样，我的奴隶先生？准备好开始你的还债生涯了吗？”

江澄那凝实起来的意识体，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奴役的愤怒，反而用一种好比在审查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的挑剔口吻，慢悠悠地开了口。

“协议条款我收到了。漏洞太多，建议你们的法务团队重修一下。”

“哦？”女声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这份由‘最终读者’亲自公证的，基于最底层世界规则的协议，能有什么漏洞？”

“第一个漏洞，也是最大的漏洞。”江澄伸出一根手指，“你把‘价值’的最终解释权，交给了我。”

他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协议说，我要创作出一个‘连你也无法估测其价值’的作品。这句话的重点，不是‘你无法估测’，而是‘作品’。”

“只要我一天不拿出最终成品，只要我所有的项目都处在‘内测版’，‘试映版’，‘DEMO版’，那从法律意义上，我就没有交付任何正式‘作品’。”

“一个连作品都没有的作者，又怎么可能完成这份对赌协议呢？所以，它永远不会到期，我也就永远，不需要还债。”

那个女人的笑声，第一次，中断了。

她发现自己设计的，用以永久奴役江澄的完美牢笼，被对方用一个最无赖，最流氓的商业逻辑，给架空了。

她要的是一个能不断产金蛋的鹅。

可这只鹅，现在宣布，他以后只下“半成品”的蛋。

“第二个漏洞。”江澄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公证人选错了。”

“你找了‘最终读者’当公证人，就等于在这份商业合同里，引入了一个最大的，最不可控的变量。”

“它想让我死，你想让我当奴隶。你们两个的根本利益，是冲突的。”

“一个连公证人都想撕毁合同的协议，它的法律效力，约等于废纸。”

江-澄的声音，平静得好比一个顶级的谈判专家，在宣告对手的彻底败局。

“所以，收起你那套可笑的奴隶主说辞。”

“你不是我的债主。在我这里，你顶多算一个提供了高风险启动资金，却忘了签回报条款的，业余天使投资人。”

“现在，你可以走了。等我的新项目上市了，或许会考虑分你一点干股，就当是封口费了。”

那片意识空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那个女声才重新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快与玩味。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好比两个顶级棋手，在结束了开局试探后，终于要开始动真格的凝重。

“江澄。”

“你很聪明。”

“但你也犯了一个错误。”

“你以为，我们之间玩的，是商业游戏。”

“但你忘了，我比你，早来了这个世界，二十年。”

“我玩腻了你现在玩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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