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实质，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置身于深海巨兽的腹腔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无休止的坠落中被彻底粉碎、糅杂。

汤剑最后的意识碎片，是沐清歌那拂过他面颊的冰冷指尖，以及空间被彻底撕裂的剧痛嗡鸣。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如同被投入了法则的研磨机，每一次无形的碾压都带来超越认知极限的灵魂撕裂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亿万年，又似仅仅一瞬。

啪！

一声沉闷的撞击。

坚硬、冰冷、带着某种粘腻滑溜质感的触感从背部传来。

空气骤然涌入肺叶，带着一股刺鼻的、混杂着陈旧油污、劣质脂粉香气、腐烂食物残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万种无形恶念沉淀发酵出的浑浊气息。这气息直冲大脑，呛得他喉咙火辣辣地灼痛，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骨骼碎裂般的剧痛。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只有昏暗的光线在天旋地转中扭曲成斑驳的色块。黏腻冰冷的积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单薄的衣衫，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入皮肤。

他艰难地转动剧痛不堪的脖颈。

眼前是狭窄得令人窒息的空间。两侧是倾斜向上、望不到顶的巨大金属壁垒，壁上镶嵌着残缺黯淡的矿石灯盏，昏黄摇曳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油腻污垢，勉强照亮下方狭窄的通道。地面铺着粗糙冷硬的某种复合金属板，缝隙间淤积着深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无数被丢弃的、看不出原貌的垃圾杂物——扭曲的金属零件、腐烂变色的有机布条、疑似某种兽骨碎屑、甚至还有几只肥硕得令人作呕的老鼠在其中窸窣爬行——堆积如山，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

通道深处，阴影浓重如墨，隐约可见更深处闪烁的、色彩斑斓但极不稳定的霓虹光芒，伴随着遥远模糊却震耳欲聋的、像是不同种族嘶吼咆哮混杂的巨大噪音浪涛般涌来！

这里不是任何自然星球！

这是一座巨大、悬浮于混乱虚空之中的……城市？！而且是最底层、最肮脏混乱的角落！

“小……小师姐……”汤剑喉咙嘶哑干裂，声音微弱如同蚊蚋。恐惧瞬间攥紧心脏！他猛地撑起剧痛的身体，在污水中疯狂摸索！

冰冷！

林婉儿冰冷的身体被他紧紧抓住手臂！

她侧躺在污秽的泥水中，银色道袍早已被染成墨黑色，紧紧包裹着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身躯。清丽绝伦的面庞毫无血色，如同上好的白瓷蒙上了死灰。紧闭的双眸下睫毛无声无息，薄薄的唇瓣失去所有血色，嘴角残留着一丝早已凝固的、混合着冰屑的暗金色血渍。最可怕的是她的身体——之前在星舰残骸中布满的冰蓝墨绿裂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那片肌肤呈现一种诡异的半透明冰晶状，透过昏黄的灯光，甚至隐约能看到其下冰封的骨骼轮廓！一股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从她体内弥散，将身下的污水都凝结出一层薄冰！

没有呼吸！

“不……不！！”汤剑心神俱裂！也顾不上自身的伤势，双掌立刻按在林婉儿冰冷的心口和后背！体内《阴阳和合大道经》艰难运转，试图压榨出一丝残留的混沌真元！

丹田气海却如同千疮百孔的破皮囊！每一次催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只有几点微弱如尘埃的淡金碎光在掌心明灭不定，艰难注入林婉儿僵冷的身体，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呃啊！”汤剑因剧痛和绝望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啧！”

一个极其不耐、带着浓重火气的细小声音从旁边的垃圾堆里传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极其狼狈地从一堆混合着油污碎骨和腐烂碎布的垃圾里拱了出来。

正是苏小蛮！

她那身油腻破烂的工装已经看不出原色，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污迹，墨绿色的双马尾彻底散乱，糊了一脸臭水混合的污泥，只露出那双圆溜溜、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身体摇摇晃晃，一条金属短靴的边缘明显被撕裂开一道深痕，金属层外翻，内里某种疑似生物皮膜的结构也破损渗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她根本没看汤剑和林婉儿，或者说，她现在的状态只允许她处理最优先的生存需求！

她一边拼命抹着糊在眼睛上挡住视线的污物，一边单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腰间那个同样污秽不堪的皮质腰包里掏出几件汤剑从未见过的奇形工具。只见她对着自己那条被撕裂的短靴破损处、尤其是内里暴露出的细密管线乱戳了几下，甚至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泛着极其微弱的械念金芒，强行插入一个扭曲的接口深处！

嗤啦！一道细小的电弧闪过！

“唔！”苏小蛮身体猛地一颤，触电般缩回手指，指尖冒起一小缕青烟。她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却忍着没叫出来。顾不得手指灼伤，她一屁股坐在污水中，将那破包狠狠倒提！乒乒乓乓倒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形状各异的细小零件和瓶瓶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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