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她眼中带着野兽般残酷恶劣的杀机。
这是她降下的最后一味药,这一味药即是她本身。
祝执高仰着的脸上敬畏之色慢慢凝滞。
火光跳动,那火把不是为了看清他,而是为了让他看清她……
这双眼,这样近……
但……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
不对,不对……她不是应当呆在铁笼中吗?!
祝执猛然转头,试图看向自己的别庄,却已分不清方向,巨大的震惊、困惑、愤怒、羞恼吞噬了他最后的神智。
已经无法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有一个念头:杀她!杀了她!
少女执火,衣影旋扫,腰间彩羽珠石荡起,已转身舞去。
祝执爆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吼,猝然夺过一名绣衣卫腰间佩刀。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先前固然狂热失态,却显然是为了近身膜拜巫神,现下却突然毫无预兆戾气大发,抽刀而起,砍向祭台。
近些的宗室公主子弟纷纷受惊起身,有人尖叫,有人道:“邪祟果然现身了……现身了!”
恐惧混乱瞬间蔓延,祭台下方那挥刀的影子像极了狰狞可怖的邪物!
那名丢了刀的绣衣卫瘫坐后退,另一人刚拔刀,祝执一脚将他重重踹开,砸在了供案之上。
刘承面色雪白,一边和受惊的母亲一同后退,一边喊:“……护驾!保护父皇!”
贺平春已挡护在皇帝侧前,急声下令:“速速拿下这疯癫之人!”
惊乱间,皇帝面色沉沉,凝视着突然失控的祝执。
身后有官员颤声道:“……昨日入墓穴将邪祟驱出,只恐是悉数附于这喜好杀戮之人体内了!”
“这是在山神的注视下现形了!现形了!”
“快拦下他啊!”
众人畏惧祝执,除了此人手段歹毒,更因他身手强悍,即便断了一臂,但他搏杀的本能深入骨髓,又因癫狂激发了恨意斗志,已无任何顾忌,只剩滔天杀意。
几名绣衣卫皆在他疯狂挥动的刀下负伤。
众人怕他,更怕邪祟,眼见竟见了血,越来越多的宗室官员仓皇躲开,皇帝也被迫从原本的位置起身后避。
惊乱蔓延到祭台上,有些巫者动作开始出错,击鼓的巫男看到祝执凶神恶煞要扑上祭台的模样,浑身一软,跌坐在地。
听到同伴的鼓声停下,祭台另一端的鼓师也乱了分寸。
执火而舞的少女忽然旋转跃起,她手中火把一抛,人也被似不知名的力量凌空抛起,朱红大裳在半空中飞扬,金线履踢向那团火,火把受力,呼啸如疾风,击打在无人敲击的鼓面上,轰隆似雷响。
撞击之下火光四溅,火星烫落在朱雀鼓架上,合着鸟鸣,那金铜朱雀恍惚被火烧成了活物。
火把撞击又弹飞,划过祭台上空,被那朱裳少女伸手重新执握。
击鼓的巫男被惊醒,颤抖着要重新站起,然而鼓槌却被一道坚定的身影抢先拾起,巫男怔怔抬首,只见竟是郁司巫。
郁司巫已多年不曾亲自参加祭礼。
司巫乃是大巫神的侍从,只甘愿为大巫神佐祭。
发髻花白的司巫双手握鼓槌,用力敲击巨大的鼓面,每一下都用尽全力,震得眼中泪光晃颤,眼珠亮得惊人。
祭台下方如何混乱,并影响不了朱裳大巫继续舞动。
远远望去,已天地人舞合一。
是山鬼之舞,是杀戮之舞,是胜利之舞,是权力之舞。
前有狼后有虎,便先杀狼再屠虎。
有人不必露面,挥一挥袖,便可轻易左右她的生死,但从此刻起,却要变得不一样了!
“——咚!”
飞禽相继散去,最后一鼓落下,巫神站定,手中火把垂落,转头望向朱雀鼓架前悬挂着的硕大礼弓。
风中,郁司巫抛下鼓槌,踮脚摘弓,双手捧弓疾行,跪坐于少女面前,将弓高高奉上。
火把抛入铜火盆中,朱裳神面少女挽起大弓,弓弦拉开如满月,声音高亮如同神鬼召令:“——诛邪!”
四下已经召来弓弩手,只因人群杂乱,一时未敢贸然出箭。
祝执已被长枪围起,身上负伤,却似察觉不到疼痛,仍挥刀劈开一道口子,还要奔向神台。
随着少女这高亢的诛邪之声,他面容愈发狰狞地往前扑。
无数道视线都定在神台上那道张弓的身影之上,这一幕极具震慑力,如同神鬼将要诛灭邪祟。
可是……那神弓虽大,却只是礼弓,并无箭矢,无箭又要如何诛杀?!
染上鲜血的弓弦在神台少女手指间倏然弛放。
“咻——”
箭矢破空之音响起,有力地穿透握刀者的胸膛!
——怎么会?!
周围霎时间静住,众人面容惊骇。
但很快有人分辨出这箭矢穿来的方向乃是后方!
人群回头看去,已经分出一条道路的后方正中央,立着一道青金色的身影,他手中挽着同样的长弓。
两张大弓遥遥相对,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一身青金,好似一樽浑然天成的祭天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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