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太医跪在一旁,浑浊的老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死死盯着卫云姝那只捻动着银针、翻飞如同花蝶般的手,都精准得让他心胆俱寒!这不是碰巧!这绝不是!
这位公主……她怎么可能……
跪在侧旁的福贵人,早已彻底瘫软在地,如同一团没了骨头的软泥。
她泪痕满面,惊恐交加的眸子死死锁在萱萱脸上,连呼吸都忘记,胸口憋闷得生疼,指甲深深抠进了身下的毡毯绒毛里,勒得指尖泛紫而不自知。
殿内落针可闻。
时间一点点爬过,被无限拉长。
萱萱依旧静静地躺着,小脸青白,双目紧闭。刚才那根刺入人中的针,仿佛扎在了棉花堆里,毫无反应。
上首。僵立良久的皇后,悄然攥紧的指节终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分。
那紧攥着紫檀佛珠的掌心,因为用力过度而在光滑的佛珠上掐出了一道凹陷发白的深痕,此刻也随着她心头那无声滑过的念头而缓缓放松。
念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冰冷嘲讽:果然不过是撞大运罢了!一个养尊处优、长于深宫的公主,读再多杂书,又岂能真的会医术?
哼!她唇线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压了一瞬,勾勒出深藏的冷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抑或是侥幸?
这念头还未完全沉下去。
“临川!”皇后那威严中饱含惊怒与的声音已骤然响起!她像是再也不能容忍这种“胡闹”,猛地一步向前踏出,绣着龙凤呈祥的明黄凤履重重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伸手指着依旧跪在萱萱身侧、专注捻针的卫云姝,声音拔得又高又厉,充满帝后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气:“够了!立刻住手!瞿太医!还不快去看看四公主!别再任由她胡作非为……”
“动了!动了!”
皇后雷霆万钧的呵斥被一声短促、尖锐、夹杂着巨大惊喜的叫声硬生生切断!
是瘫在地上的福贵人。
她如同垂死的鱼猛然弹起,死死盯着萱萱那只垂在身侧的小手!就在方才!那苍白纤细、如同玉兰花苞般的小小食指指尖,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地蜷缩了一下!
那一下抽动微弱得如同濒死蝴蝶的震颤,却像一道划破死寂长夜的惊雷。
“萱萱!萱萱动了!娘娘!娘娘您看!”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身体几乎连滚带爬地往前扑,想看得更真切些!
“都别碰她!”卫云姝的声音比她的动作更快!那声音清冷、干脆,带着一股冰封般的威压,瞬间刺穿了福贵人的冲动!
卫云姝连头都没抬一下。最后一针捏在她指间!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紧锁在萱萱眉心间那处攒竹穴上微微颤动的银针针尾,仿佛那才是天地间唯一需要关注之物。
她左手微抬,做了个不容置疑的格挡手势,生生阻住了周围因福贵人惊呼而有所骚动、试图靠近的视线和脚步!
在无数道屏息凝神、复杂目光的聚焦下,在她眉宇间凝聚的那份近乎凝固的专注中,那最后一根银针,稳稳地被她捻入萱萱两侧太阳穴旁的率谷穴。
针入穴三分!
就在这最后一根针没入皮肉的刹那——
浓密卷曲的眼睫,像被春日微风吹拂的蝶翅,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频率越来越快!
随之而来的,是眼睑下眼球细微的转动!
终于,在几道几乎要将地毡灼穿的、或狂喜或惊骇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那两片沉重的眼睑,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刺入,她的瞳孔还有些失焦地微微放大着,带着初醒的茫然。
“萱萱!我的萱萱啊!”福贵人的狂喜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迸发出来。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身体失去所有力气般彻底软倒向前,泪水决堤而出,模糊了视野却不敢再扑上去,只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汹涌的呜咽。
萱萱涣散的目光在明亮的光线下游移了片刻。似乎在混沌里努力辨识着什么。那双清澈的眼眸终于有了焦距,先是缓缓挪到旁边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身影上,小嘴无声地张了张。
“母妃?”细弱得如同幼猫的奶音,带着不确定的怯意和茫然。
“是母妃!是母妃啊!”福贵人听到这声呼唤,几乎要喜得晕厥过去,哽咽着拼命点头。
萱萱的目光又慢慢地转开,望向蹲在自己身侧、脸色清冷、犹带汗意的临川公主。
眼神里那丝茫然似乎消退了些许,小脸上显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孩童式的安心。
“……临川……皇姐……”声音依旧微弱,断续,却清晰地落在卫云姝耳中。
成了!
卫云姝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但一股更沉重、更危险的预感也随之压上心头。她在宫中深藏多年的底牌之一,在这福元宫的灯火通明之下,暴露无遗。
她几乎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来自龙椅上那个男人的视线穿透宫墙的冰冷探究!指尖在袍袖下无声地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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