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云姝踏进宫门的那一步落下,便觉出了不对。
不是寻常宫闱的静谧,而是另一种沉甸甸的死寂压下来。
连廊下侍立的宫人,都像是泥塑木雕,头垂得极低,一丝声响也无。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苦涩药气,混在初春清寒的微风中,透着一股不祥。
这情形,她上辈子从未在今日遇到过。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悄然爬升。
重生以来积累的敏感直觉像拉紧的弓弦,让她脚步微顿。目光扫过远处两个垂首疾行的低阶宫女,能听到她们压抑到几乎撕裂的急促呼吸和竭力隐藏的惊惶。
“……四公主……”
“……说是摔得不醒人事……”
“……福元宫乱成一锅粥了……”
零星的、破碎的字眼逆着风钻进卫云姝耳中,如同冰冷的针尖扎在神经末梢!
四公主?
萱萱?!
卫云姝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仿佛瞬间冷了半度。
萱萱?那个总是怯生生躲在角落,用黑白分明的眼睛偷看她的、不受宠的四妹?上辈子这个年纪的萱萱,虽也过得小心谨慎,却绝无此等横祸!
为何今生……
难道是自己这只重生的蝶,扇动了本不该触碰的风?她紧紧攥住了袖中那个小小的木漆鸠车——那是她前日答应给萱萱的小玩意儿。
喉头泛上一丝难言的苦涩和紧迫。
再无半分犹豫!卫云姝提步就走,宽大的宫装裙摆被她疾行的脚步带得翻飞,鞋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宫道上显得异常急促清晰。
周遭侍立的宫人,在她这疾风般掠过的身影前,连气息都屏得更紧了些,惊诧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又飞快垂下。
福元宫遥遥在望。宫门大敞,外院竟无一人值守。只有里面灯火通明处透出攒动慌乱的人影。
卫云姝两步并作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浓郁药味和焦灼不安的空气。
入眼一片混乱景象!内殿中央,小小的身影躺在厚厚的地毡上,被无数身影围着,看不清具体情形。人影憧憧间,卫云姝一眼扫去,心顿时悬到嗓子眼!
皇后——一身正紫蹙金彩凤宫装,端坐在上首太师椅中,面容沉肃,不怒自威。
祺贵妃——立在皇后左侧稍后,妆容精致,眉心微蹙,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审视与狐疑。
琳贵妃——难得也出现在此,站在右侧,脸色微白,紧抿着唇,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安与事不关己的疏离。
福贵人——萱萱的生母,已然哭得脱了形,鬓发散乱地跪倒在萱萱的小床边,肩背剧烈地抽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幼兽濒死的悲鸣。
瞿太医还有他带来的那个小药童,两人脸色惨白,正战战兢兢地跪在福贵人身侧不远处的地上,额头触着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满殿伺候的宫女太监更是黑压压跪了一片,个个把头埋得死死的,殿内只听得见福贵人那撕心裂肺的低泣和灯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临川?”皇后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诧和审视,“你怎么来了?”
卫云姝根本无暇顾及这声询问背后复杂的含义。她的目光如同锁链,早已牢牢钉死在地毡中央那个小小的、无知无觉的身影上。
匆匆朝皇后那个方向福了福身,连基本的礼数都来不及做到周全,便如离弦之箭般径直冲了过去!裙裾带起一阵风,扫过跪地的宫人头顶。
“站住!”皇后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骤然拔高。
几乎是同时!
“啊——!是你!”一声尖利得扭曲变调的嘶喊炸响!跪伏在地的福贵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
她双眼肿得如同烂桃,布满疯狂的血丝,死死瞪着冲过来的卫云姝,脸上是撕心裂肺的憎恨与绝望!她甚至不顾皇后在场,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就要扑向卫云姝,试图将她阻挡在萱萱的三尺之外。
“是你!定是你!若不是你前番总招惹萱萱,教她些歪理……她怎么会私自偷跑出宫去玩?!是你害了她!你还敢来?!滚开!不许碰我的萱萱!”
她嘶吼着,泪水和口水混在一起,五官扭曲,怨恨滔天!
卫云姝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利指控和扑上来的身影阻了一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福贵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迸射出的、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刻骨恨意。
但她脚步未停,反而更急!眉宇间瞬间凝聚起一层冷冽的寒霜!就在福贵人那沾染着涕泪的、指甲里嵌着污垢的手堪堪要碰到她宫装袖摆的刹那——
卫云姝猛地一抬手!
手臂斜斜挥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横力道,精准而冷酷地格开福贵人扑来的双臂!
那动作如同拂开一片恼人的柳絮,毫不费力,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福贵人被她这一格带得脚下踉跄,向旁边跌撞出去半步。她愕然抬头,对上卫云姝那双冰冷如幽潭寒玉的眼眸。那眸子里没有怜悯,没有歉意,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有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势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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