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转过头。她没有看瘫坐在地的新昌郡主,也没有看旁边面无人色的司徒飞芸。
她只是将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然后,这只保养得宜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猛地一把抓住了新昌郡主的手腕!
新昌郡主惊得浑身剧颤,如同被烙铁烫着,猛地抬头,对上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前一刻的宠溺慈爱?只剩下一片冰封千里的寒潭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新昌……”皇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四公主摔在了假山脚下,摔在了池边的太湖石上,昏迷不醒,头上,全是血。”
她盯着新昌郡主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福贵人就这么一个宝贝眼珠子,皇上更是将她捧在心尖尖上,她若真的因这从假山上落下的一摔香消玉殒……”
皇后的手腕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新昌郡主皮肉里,“你觉得,这事若被查实,是谁把她放上去的。你新昌郡主,会有什么下场?”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丧钟在新昌郡主脑中轰然炸响。
“不……我不要去!”新昌郡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眼泪汹涌而出。
“我不去皇伯父那儿!我害怕!皇后娘娘救救我!求您别说!千万别说出去!”
求生的本能疯狂扭曲着她的脸,她反手死死抓住皇后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人看见!真的!娘娘!只有您刚才问她下落的时候……只有咱们三个在殿内……除了咱们……再没人知道啊娘娘!”
她急切地看向皇后,眼神疯狂乞求着肯定:“是咱们三个!只有我们三个!对不对?没人看见!没人会知道是我做的!”
“只有咱们三个?”皇后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蛇信吐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刺力,缓缓转向了伫立在一旁的司徒飞芸。
视线落下的刹那,如同无形的重压!
司徒飞芸只觉得一股巨力当头砸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金砖地上。
“臣女司徒飞芸……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娘娘说如何便是如何……今日殿内之事……臣女……此生此世绝不吐露半字!”
皇后冰冷的视线在司徒飞芸匍匐如犬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彻底的掌控。
随即,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新昌郡主那张泪痕狼藉的脸上。
“萱萱若是醒了呢?”皇后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冰冷的风钻入新昌郡主耳中。
醒了?那个被自己亲手放在假山上的小女孩……若是醒了?
那张稚气惊恐的脸瞬间在新昌郡主眼前无限放大。
一个六岁的孩子,吓破了胆,看到皇帝和太医,会不会指着鼻子尖叫:“是新昌姐姐!是新昌姐姐把我抱上去的!”
完了!彻底完了!
哪怕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本人的指认,便是铁证。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不能……不能让她醒……”
几个裹着冰碴和血腥气的字眼,如同毒蛇吐信般,不受控制地从新昌郡主剧烈颤抖的齿缝间挤了出来。
说出口的瞬间,连她自己都猛地一颤。
但她那双被巨大恐惧烧得有些赤红的眼睛,却在下一秒死死盯住了皇后。
皇后的瞳孔,在新昌郡主吐出那句“不能让她醒”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一声,如此干脆利落!
她看着新昌郡主那决绝眼神的深处,都不自觉地掠过一丝极幽微的忌惮。
这看似娇纵却无心机的小郡主,骨子里的狠绝,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多了。
“混账话!”皇后厉声呵斥,声音带着薄怒与长者的威严,盖过了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沉默。
她站起身,明黄凤袍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砖,不再看新昌郡主那张脸,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沉沉暮色笼罩的宫阙。
“云萱是陛下心头至宝,哀家岂容你动这等念头!”
她背对着两人,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冷酷:
“只是……伤在那样险要的位置……天意如此……怕是……留不住了……”
皇后微微侧过头,阴影模糊了她一半的面容。
“去告诉院判,四公主伤势沉重,恐非药石可逆。让他尽人事,听天命吧!”
……
福元宫的正殿内,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和暖香息。
沉重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最粘稠的冷水,无声地浸透每一寸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原本为照顾小公主而摆设的彩绘玩物,此刻都显得荒谬而刺眼。
福贵人瘫坐在黄花梨拔步床的脚踏边,一身素色常服被泪水浸得斑驳。
她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姣好的容颜浮肿苍白,只剩下间歇无法自抑的抽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嘶鸣。
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死死盯住床上小小的身影,仿佛要将她刻进骨血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