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轻响,是顾暄手中坚韧的皮缰绳不堪重负发出的呻吟。司徒长恭看得分明,心中畅快淋漓。他清醒得很,这番话就是精心淬炼的毒刺,就是要狠狠扎进顾暄心里最在意的地方,生根发芽,日夜搅扰。
任何男人,都受不住自己妻子心底还藏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只要这根刺在,顾暄和卫云姝,就休想琴瑟和鸣!
他就是要卫云姝不痛快!他得不到的,也绝不容许她和旁人顺遂如意!
司徒长恭紧盯着顾暄紧绷的下颌,等着欣赏他如何失态暴怒,如何颜面扫地。
然而,就在这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刹那——
“嘎!”一声突兀的雁鸣破空而来!
那只被顾暄追了大半日、狡猾异常的头雁,不知何时竟折返回来。它那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掠过顾暄,猛地一个俯冲,目标赫然是司徒长恭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顶!
司徒长恭只觉头顶骤然一凉,仿佛有冷风嗖地灌了进去。紧接着,“噗”一声轻响,一个东西软塌塌地掉落在他的马靴旁。
正是他那顶用来遮掩“不毛之地”的玉冠!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顾暄眼中翻涌的怒意,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瞬间熄灭。他紧绷的肩线陡然松弛,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他俯身,一把捞起那只正得意洋洋扑棱翅膀的头雁,动作亲昵地拍了拍它的脖颈,声音洪亮得足以让远处所有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
“好雁儿!果然通灵性!”
他朗声大笑,目光戏谑地扫过司徒长恭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连咱们尊贵的世子爷‘顶上风光’与众不同都瞧出来了?哈哈!本都尉说话算话,以后顿顿肉管饱!决不亏待你这功臣!”
那笑声爽朗肆意,却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司徒长恭脸上。他眼睁睁看着顾暄抱着那“功臣”大雁,笑声回荡着策马远去,只觉得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其实,他那头并非寸草不生。都怪那该死的“冬安”药粉撒得不匀,导致头顶和前额秃得锃亮,而后脑勺和两鬓却还顽强地保留着几缕“茂盛”。这半秃不秃的模样,反而比全秃更显诡异滑稽!
“噗嗤……”不远处,几个不懂事的孩童终于憋不住,清脆的笑声像小石子一样砸过来。
“轰——!”
司徒长恭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羞愤、狂怒瞬间淹没了他。他再也顾不得仪态风度,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沾了尘土的玉冠,胡乱往头上一按,一手死死捂住脸,几乎是狼狈地提起一口气,运起轻功,身影如惊弓之鸟般朝着人少处仓皇飞掠而去,只想立刻逃离这让他恨不得钻地缝的修罗场。
马蹄声渐远,顾暄脸上的笑意却在渐浓的夜色里一点点冷透,凝结成冰。他勒住马缰,回头望向司徒长恭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暗如深潭。
司徒长恭!
很好,这笔账,他顾暄记下了。
……
清晨,阳光普照,却照不暖司徒长恭的心。
一夜之间,“临川侯世子早秃”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
司徒长恭硬着头皮去城门当值。他特意将玉冠戴得比平时更低更严实,几乎压到了眉毛。然而,从他踏入城门卫所的那一刻起,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没消失过。
同僚们眼神飘忽,欲言又止,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他头顶瞟。他分明听到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可当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去时,对方又立刻噤若寒蝉,假装无事发生。
这种被当成怪物暗中窥探、议论的氛围,像无数只小虫在啃噬他的神经,让他坐立难安,心头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就在他烦躁得几乎要暴走时,城门处骤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喧嚣!
“天杀的!你敢推我娃!”
“放屁!明明是你家那小崽子先撞过来的!”
“啊!你敢动手打我男人?老娘跟你拼了!”
哭嚎声、叫骂声、撕打声混杂一片。原来是几户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不知为何起了冲突,从口角迅速升级为群殴。
几个壮年男子扭打在地,滚作一团;妇人们互相揪着头发,唾沫横飞;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混乱不堪的景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司徒长恭心中正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见此情景,眉头拧成了疙瘩,只想尽快平息事态。
他大步上前,厉声呵斥:“住手!都给我停下!京畿重地,岂容尔等放肆!”说着,便伸手去拉架,试图将两个撕扯得最凶的男人分开。
其中一个被打翻在地的汉子刚被他拉起来,他那正和对手厮打的婆娘眼尖,看见司徒长恭的手搭在她男人胳膊上,还以为是帮着对方,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你敢动我当家的?!”那妇人嗷唠一嗓子,如同一头发狂的母狮,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司徒长恭猛扑过来!指甲直冲他那张俊脸挠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