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西市新开了家波斯胡商铺子,说是卖会唱歌的琉璃鸟呢。”夏欢说着俏皮话,偷眼去看铜镜里的主子。
自从公主与驸马和离,这寝殿便冷清得骇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活气。
卫云姝指尖绕着发梢,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窗棂外北风卷着细雪,却吹不散殿内沉水香暖意。她正要开口,忽见夏欢咬了咬唇:“公主今日同司徒世子说的......可是真心话?”
犀角梳“咔”地卡在发间。外间守着的冬安霍然起身,腰间软剑撞得珠帘哗啦作响。
卫云姝抬手止住侍女,耳尖微动。檐角冰棱断裂的脆响混在风里,若非她幼时随漠北铁骑学过听声辨位,险些要错过这动静。
“都下去吧。”她拢了拢月白寝衣,“今夜留冬安值夜。”
夏欢急得去扯秋平衣袖:“公主的头发还湿着。”
“走。”秋平利落地收起妆奁,拖着夏欢退出寝殿。冬安会意地吹灭两盏宫灯,暗影里只剩卫云姝独坐镜前。
“嗒、嗒”,窗棂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卫云姝望着新换的铜锁,无奈叹口气。
白日才让冬安加固的窗栓,倒像是专防着某人。
雕花木窗“吱呀“推开半掌宽,顾暄挟着风雪翻进来,玄色大氅上还沾着梅枝碎雪。
他转身拴好窗闩,委屈巴巴地凑过来:“公主这般防备,倒叫臣心寒。”
卫云姝耳根发烫,佯装去拨炭盆。自那日宫宴后,这人便愈发没个正形!
“臣听见了。”顾暄突然蹲下身,仰头望着她。炭火将他眉眼镀上一层暖金,连睫毛都染着细碎的光,“公主说喜欢臣。”
卫云姝攥紧鲛绡帕子。白日司徒长恭纠缠不休,她不过拿这人当挡箭牌,怎料正主竟藏在梁上。
“本宫唬他的。”她偏过头,青丝扫过顾暄手背,“司徒家与四皇兄过从甚密,本宫嫌脏。”
顾暄眼底的光黯了黯,像被雨淋湿的雀儿。他解下大氅裹住卫云姝半干的发,指尖无意触到她耳垂:“陛下赐婚的圣旨明日就到顾府,公主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说正事。”卫云姝拍开他的手,绯红却从耳尖蔓到脖颈。顾暄低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密函。
“四皇子在紫晟殿跪了整三个时辰。”他展开信笺,“陛下赏了桑太医制的金疮药,还有去年冬猎用的玄狐氅。”
炭盆“噼啪”爆出火星。卫云姝盯着信上墨迹,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后颈。原来那日御书房父皇震怒,不过是为遮掩父子合谋的戏码。
“冀州知府是弃子。”她指甲掐进掌心,“四皇兄替父皇料理漕运亏空,本宫横插一脚,反倒逼得他们壮士断腕。”
顾暄斟了盏热茶塞进她冰凉的手:“公主打算如何?”
“漠北要变天了。”卫云姝望向窗外漆黑的天幕,“南唐使团明日抵京,鹿寒皇子病弱之躯冒险前来,必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她转身取来舆图,指尖划过蜿蜒国境线:“漠北军粮草走的是陆路,如今暴雪封山,若有人断其粮道……”
“南唐要抢在开春前动手。”顾暄眸光骤冷,“他们敢对漠北军下手,就不怕西魏铁骑踏平草原?”
“所以需要内应。”卫云姝冷笑,“四皇兄掌着户部,冀州漕运又刚出过岔子。”
话未说完,忽被顾暄握住手腕。他掌心滚烫,语气却郑重:“臣明日便启程去漠北。”
“不可!”卫云姝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失态,慌乱抽回手,“本宫是说……”
“公主舍不得臣?”顾暄得寸进尺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鼻尖。卫云姝正要瞪他,却见他神色肃然:“漠北大营有臣旧部,查粮草比旁人便宜。”
他忽然从怀中摸出个锦盒,里头躺着枚血玉扳指:“这是曾氏商行漠北分号的印信。三十八处粮栈,够十万大军撑过隆冬。”
卫云姝怔怔望着扳指。曾氏商行百年基业,他竟这般轻易交托?
“公主若要这江山,“顾暄将扳指套上她指尖,“臣便做公主的马前卒。”
窗外北风呼啸,却吹不散一室暖意。炭盆爆出最后一点火星,映得两人身影在墙上融作一处。
卫云姝的目光落在顾暄沉静的侧脸上,心中微动。
不愧是前世威震边疆的靖王,她只是稍作引导,他便立刻捕捉到了最关键的节点,想出了最可行的路径。
这份敏锐与决断,与前世如出一辙。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南唐四皇子鹿寒虽非命丧西魏,但南唐朝廷依旧以此为借口悍然发兵。趁着西魏刚经历罕见寒灾、元气大伤之际,南唐精锐铁骑如毒蛇般突入漠北军营。
那时,漠北军粮草告罄,战马冻毙无数,南唐人想要活下去,唯有疯狂掠夺。
南唐的几位皇子,尤其是大皇子鹿昶,手段更是狠辣绝伦。他亲率精兵,一夜之间将漠北军最后的口粮洗劫一空,带不走的粮仓,便毫不犹豫地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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