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青瓷瓶,“公主调的升阳散果真奇效,奴婢这几日再没犯咳疾。”
卫云姝望着窗外铅灰色云层。
前世此时,漠北的雪已经埋了官道,邑州城饿殍枕藉的惨状恍在眼前。
晏茉那贱人踩着尸山血海,用染血的银票给三皇子铺路......
重活一世,她绝对不可能再让前世的悲剧上演。
第二天,卫云姝乘车去了玄月堂。
“传段明熙。”这是她落座后,对凌掌柜说的第一句话。
玄月堂的地龙烧得正暖,段明熙肩头积雪未化便匆匆赶来。
他望着紫檀案上摊开的漠北舆图,喉结动了动:“公主若要灭口,何必选在此处。”
卫云姝执起朱笔在鹿鼎山画了个圈:“先生可知此处埋着什么?”狼毫笔尖顺着山脉走势游走,“够铸十万兵甲的铁矿。”
段明熙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上月他还在当铺门口捡烂菜叶,如今竟要碰这等诛九族的勾当。
窗缝漏进的冷风掀起舆图一角,露出“西魏边防”四个血红的字。
“寒灾将至。”卫云姝将暖炉推到他面前,炉身上錾刻的凤穿牡丹纹硌得他手心生疼,“本宫要先生做两件事——以捐赠军需之名囤棉,借流民之手开矿。”
段明熙突然笑起来。
他想起那日卫云姝扔给他的银票,轻飘飘的纸片竟捆着他走上断头台。”公主好算计。”
他摩挲着舆图上蜿蜒的山脉,“只是草民若不愿…”
“先生不妨看看这个。”卫云姝从袖中抽出泛黄的信笺。
段明熙瞳孔骤缩——那是他父亲当年弹劾三皇子的奏章抄本,本该随着段家大火化为灰烬。
铜漏滴答声里,炭火爆出火星。
段明熙望着舆图上朱砂画就的圈,恍惚看见父亲悬在房梁上的皂靴。
那年他十岁,踩着板凳都够不到父亲的衣角。
“草民需要三样东西。”他忽然伸手点住邑州城,“漠北官仓的钥匙,鹿鼎山的地契,还有公主殿下的私印。”
卫云姝解下腰间玉章掷在案上,羊脂玉碰出清越声响:“先生果然痛快,我没看错你。”
她推开雕花窗,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三日后会有批棉种运往漠北,先生可要同去?”
段明熙望着她鬓边晃动的金累丝步摇。
那日她也是这样站在茶楼雅间,轻飘飘一句“让司徒飞燕沾上私盐”,就让他布了半个月的局。
如今,这步摇怕是又要沾上谁的血。
“草民可否多问一句?”他忽然抓住即将合拢的窗棂,“公主既要救漠北百姓,为何不直接开仓放粮?”
卫云姝指尖抚过虎头鞋上干涸的血迹。
前世她跪在宫门前求来的赈灾粮,最后都成了晏茉库房里的陈米。
“先生可知饿极的流民比狼更凶?”她轻笑,“本宫要的不是活菩萨的名声,是握着生杀予夺的兵权!”
“轰隆——”
惊雷劈开阴沉天幕,春雪混着冰雹砸在青瓦上。
段明熙望着她映在窗纸上的剪影,忽然想起漠北牧民的话:草原上的母狼盯着猎物时,眼睛也会泛这样的冷光。
……
卫云姝踏着夜露回府时,灵堂的白幡正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司徒飞燕的棺椁停在东跨院,纸钱灰打了个旋,卷上屋檐。
卫云姝站在廊下,看火星子明明灭灭。
夏欢要来添衣,却被她摆手屏退。
“公主,蜜梨膏煨好了。”秋平捧着青瓷盏近前,腕上翡翠镯磕着托盘叮当响。
卫云姝舀起半勺凝膏,甜香里混着丝若有似无的腥苦,她突然反手泼了盏中物。
这蜜梨膏的味道,有些不对劲!
“公主!”夏欢大惊失色。
“夏欢。”卫云姝不慌不忙地摘下东珠耳坠,“去库房取些银丝炭来。”
支走咋呼呼的小丫鬟,她将铜剪抵在秋平喉间:“今日的梨子,谁经的手?”
秋平扑通跪地:“大厨房王婆子送来的,说是庄子上新摘的。”
她突然捂住嘴——那婆子是蔡氏的陪房。
秋平双眼圆睁,满含惊恐:“公主,莫非是这蜜梨膏被人动了手脚?”
“本宫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下了药!”卫云姝轻轻颔首,语气凝重。
呵,手段真是够拙劣!
秋平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膝盖一软便欲跪地认错。
然而,卫云姝及时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此刻不宜急于追究责任,先将那蜜梨膏倒掉,待会儿离去时务必保持镇定,不可露出丝毫破绽。”
“遵命……”秋平心中愧疚万分,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
自从公主不幸被劫持以来,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万万没想到还是让人抓住了漏洞。
尤其是今日,那杯蜜梨膏正是她亲手递给公主的!
如果公主真的因此遭遇不幸……
秋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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