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卫明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信封，"院长说这次接待表现好，下个月评先进工作者肯定有我。奖金下来后，咱们下馆子去！就去和平饭店！"

"使不得使不得！"沈云秋连连摆手，"咱们去国营饭店就好。"

卫明佳请客吃饭，肯定会邀请她父母和爷爷，还有大哥一家也不能落下，十几个人一张桌子都坐不下。

和平饭店的菜可不便宜，眼瞅着大姐的婚姻要走到尽头，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卫毅笑着说道：“你是要感谢云秋的，记得给云秋买东西就行，用不着带着我们去和平饭店。”

"爸！"卫明佳把信封塞到沈父手里，"您就别操心了。现在政策好了，咱们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以后我还要继续学D语，说不定哪天就能跟着专家去国外学习呢！"

“去国外学习？”林霞脸色一变，当初卫明修被下放就是因为他有出国学习的经历。

看林霞这个样子，卫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收音机里不是说了吗？现在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和之前不一样了，你别瞎担心。”

“我这可不是瞎担心...”万一呢...万一又变成那样了，眼看着生活越来越好，林霞可不想回到曾经的日子。

“云秋最知道这个事情，现在有不少人都”

月光渐渐爬上院墙，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卫明修起身去开院里的白炽灯，暖黄的光晕里，卫明佳兴奋地比划着今天接待的细节：D国专家带来的新型医疗器械，用DZ语讲解的手术案例，还有临走时交换的联系方式。

林霞听得入神，时不时插上几句关心的话；卫毅则默默把信封收进怀里，嘴角一直挂着笑。

沈云秋靠在卫明修肩头，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

蝉鸣声透过雕花窗棂钻进屋内，六月的阳光把青砖地晒得发烫。

沈云秋坐在八仙桌前叠衣服，蓝布衬衫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手指抚过领口处细密的针脚——那是上个月卫明修说领口磨得慌，沈云秋拆了重缝的。

"爸爸别走好不好？"卫子月踮着脚扒住卫明修的膝盖，羊角辫随着晃动一翘一翘的。她身上那件鹅黄色的确良连衣裙，还是去年沈云夏在县里做好带回沈家村的，如今袖口已经短了一截。

小孩子真是见风长，上一年的衣服已经有几件不合身的了。

卫明修蹲下身，眼镜滑到鼻尖，他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月月乖，爸爸要去研究所工作赚钱给你们买好吃的零食，等回来给你带大白兔奶糖。"说着从衣服口袋掏出两颗，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这是昨天沈云秋给两个孩子发每日的糖，看卫明修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也随手丢了几颗给他。

卫子星背着手站在门边，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像往日一样磨着爸爸。

看着这个总爱缠着父亲问东问西的少年突然变得沉默，沈云秋有些心疼孩子都成长，她知道孩子偷偷把卫明修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每晚睡前都要看一眼。

我要去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樟木箱，"上次说好带熊猫饼干，结果只带回来半块碎的。"

话是抱怨，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卫明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起身整理箱盖："这次一定补上，单位食堂新来了个新师傅，听说会做莲花糕，只听王明亮说过，下次回来我给你们带。"

厨房传来瓷碗碰撞的声响，常娟拿着打包好的饭盒走出来，头发上沾着不小心蹭上去的面粉："明修啊，这是刚蒸的豆包，路上饿了垫垫肚子。还有你最爱吃的腌黄瓜，用的都是今年下来的。"

卫明修接过饭盒，心里暖暖的："妈，您别总这么操劳。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就麻烦你和爸照顾了。"

常娟摆摆手，转身又去橱柜翻找："说什么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卫子星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爸爸，这次要去多久？"

卫明修和沈云秋对视一眼，沈云秋知道他又要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

毕竟他的工作进度很不固定，有时候忙起来还真不会太注意到时间。

但这次卫明修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儿子："最多十天，等你们放暑假，爸爸一定带你们去颐和园划船。"

卫子月突然哇地哭出来，小拳头捶着父亲的肩膀："骗人！上次说五天，结果过了二十天才回来！"

卫明修把女儿抱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爸爸保证，这次一定说话算话。"

这一次卫明修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两个孩子天天和他在一起，感情正火热着呢，父亲突然要走，他们两个情感上肯定接受不了。

沈云秋用毛巾给眼泪汪汪的卫子月擦脸，怀抱着她轻哄着，“妈妈还在家呢，宝贝，乖，不哭啊！等爸爸回来我们还能一起去玩呢，再说了，你看看，妈妈，哥哥，姥姥姥爷都在这陪着你呢.....”

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是研究所来接人的同志。

卫子月死死抱住沈云秋的脖子，卫子星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常娟看着流泪的两个孩子也眼眶湿润，转过身抹眼泪，嘴里念叨着"路上注意安全"。

"我走了。"卫明修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回到从沈家村离开的那一幕，不同的是嚎啕大哭的是卫子星，默默流泪的是沈云秋。

卫子星追出门，小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爸爸早点回来！"

隔壁珍珠婶正在晒被子，探出头笑道："明修要回单位了？在家里待半个月了吧？"

卫子月抽抽搭搭地看向沈云秋，手里攥着融化的奶糖："妈妈，爸爸为什么总是要走很多天？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沈云秋把女儿抱在膝头，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因为爸爸在做很重要的事，等你们长大了就会明白。"

暮色渐浓时，沈云秋坐在书桌前整理翻译资料。

台灯下，卫明修的钢笔静静躺在笔架上，笔帽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

突然想起他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眼神。

夜深人静，沈云秋轻轻推开孩子们的房门。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他们脸上，卫子月还紧紧攥着父亲给的奶糖纸，卫子星枕头下压着的照片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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