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镇议事厅。
朱启明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乡勇和文吏。
偌大的议事厅内,只剩下他和李若链二人。
昏黄的油灯光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朱启明起身,踱到李若链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好一阵。
李若链听着,眉头先是微微一蹙,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最后神情一禀,郑重抱拳。
“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去吧,速去速回,此事……宜快不宜慢。”
“是!”
李若链不再多言,转身便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启明看着跳动的灯火,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石英砂…佛山豪强…官府…呵。这潭水够浑,正好摸鱼。"
……
两日后,浈江上游,一处规模颇大的沙场。
烈日当空,江边的沙子被晒得滚烫。数十名衣衫褴褛的苦力,在监工的皮鞭下,费力地将一筐筐沙子从江滩运往高处的堆料场。
沙场入口的简易棚子下,三个风尘仆仆的汉子正陪着笑脸,跟一个歪戴着帽子、敞着衣襟、露着胸毛、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的胖管事说话。
这三人,正是张老匠派出来采买石英砂的工匠,为首的叫乔师傅,另外两人一个叫马六,一个叫孙猴子。
“吴管事,您行行好,咱们真是南雄守御千户所派来采买的,这是公文。”
乔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官印的文书,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那吴管事,人称“吴扒皮”,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蒲扇摇得呼呼作响。
“南雄千户所?哪个裤裆里钻出来的千户所?老子这沙场,认的是佛山几位爷的牌子,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排队!”
马六年轻气盛,忍不住插嘴:“吴管事,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是官府办差,这石英砂也是军用,耽误了军机,您担待得起吗?”
吴扒皮这才斜睨了他们一眼,蒲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唾沫星子横飞。
“军用?哟嗬!吓唬谁呢?就你们这几个穷酸样,也配谈军机?”
他上下打量着三人,眼神里满是鄙夷。
“瞧瞧你们这德行,鞋都快露脚趾头了,还官府办差?哪个官府这么磕碜?怕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骗子吧!”
孙猴子陪着笑:“管事老爷说笑了,我们真是……真是奉命而来。”
“奉命?奉谁的命啊?奉阎王爷的命来我这讨沙子?”
吴扒皮怪笑一声,指着江边那些苦力。
“看见没?想从老子这弄沙子,行啊,跟他们一样,拿命来换!”
乔师傅强压着火气:“吴管事,咱们是按市价采买,甚至可以加些价钱,还请通融一二。”
“加价钱?哈哈哈哈!”吴扒皮笑得前仰后合,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你们知道老子这沙子多金贵吗?佛山那些琉璃窑、官窑的爷们,捧着银子都得看老子脸色!你们那点碎银子,够给老子塞牙缝吗?”
他凑近乔师傅,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加恶毒:“告诉你们,别说你们是南雄千户所,就是韶州知府大人亲自来了,想从我这白拿沙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吴扒皮在这浈江上游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想空手套白狼?门儿都没有!”
马六气得脸都红了:“你……你这是强买强卖!欺人太甚!”
“哟,还敢顶嘴?”吴扒皮脸色一沉,眼中凶光毕露,“老子就是欺你了,怎么着?不服啊?不服你咬我啊?”
他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旁边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这几个不开眼的孙子上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是,管事!”
几个打手狞笑着围了上来。
乔师傅大惊:“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行凶不成?!”
“行凶?老子这是给你们松松筋骨!”
吴扒皮嘿嘿冷笑,“让你们长长记性,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老子地盘上来撒野!”
“弟兄们,给我打!往死里打!打出屎来算我的!”
“砰!”
一个打手一拳就擂在马六的眼眶上。
“啊!”
马六惨叫一声,顿时眼冒金星。
孙猴子想跑,被另一个打手一脚踹在腿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乔师傅年老,哪里是这些凶徒的对手,几下就被打翻在地。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三人身上。
“住手!别打了!我们不买了!不买了还不行吗!”乔师傅哀嚎着。
吴扒皮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摇着蒲扇,看着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咧着残忍的笑。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的三人面前,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子。
“不是想要沙子吗?老子给你们!管够!”
他捏开马六的嘴,硬生生把一把沙子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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