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唯有地心深处传来的、菌主贪婪啃噬根系的低沉咆哮,如同永不停歇的丧钟,震动着世界树服务器这座巨大的文明墓碑。暗银色的弧形墙壁高耸入不可见的黑暗,墙壁上流淌的幽绿光芒如同垂死巨兽血管中仅存的微光,在菌主威压的冲击下不安地摇曳。
许霜药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平台边缘,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颈侧那道狰狞齿痕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撞击着被根除者爆炸震伤的胸腔。冷汗混合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她看着悬浮在不远处的青络化身——那绿发银瞳的少年,掌心中托着一点摇曳的翠绿光芒,如同黑暗墓穴中唯一的希望烛火。光芒映照着他非人面容上的悲悯与沉重,也映照着他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残酷抉择。
钥匙。深入裴度混乱痛苦、荆棘丛生的意识核心,挖出那颗深埋的、名为“服从性菌核”的黑暗种子。这是唯一能让他摆脱污染、真正掌控荆棘王冠力量、进而对抗正在吞噬世界树核心的菌主的渺茫希望。
代价…可能是她的意识被荆棘刺穿,被黑暗吞噬,彻底迷失在那片狂暴的记忆战场。
许霜药的目光,从青络掌心那点微弱的翠绿,移向平台尘埃中痛苦蜷缩的裴度。他眉心的荆棘冠冕虚影黯淡得如同风中的残烛,每一次微弱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痉挛和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汗水浸透了他残破的战斗服,紧贴在贲张却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黑暗反复蹂躏的脆弱和混乱。他不再是那个挥刀斩碎根除者的战士,更像一个被噩梦反复折磨、无力挣脱的孩子。
信任…她真的还能信任他吗?信任那个不久前差点咬穿她腺体、掠夺她本源的失控野兽?信任那个被菌穹污染、记忆扭曲、随时可能被荆棘王冠反噬的“伪神”?
颈侧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对她犹豫的冰冷嘲讽。
脚下的平台猛地一震!比之前更加剧烈!头顶高耸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大片覆盖着幽绿光纹的金属板如同朽坏的树皮般剥落、坠下,在远处砸出沉闷的巨响,腾起一片尘埃!地底深处菌主的咆哮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即将挣脱束缚的狂喜与暴虐!腐朽的威压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加重,狠狠挤压着空间里残存的空气,也挤压着许霜药本就紧绷的神经!
时间…没有了!
许霜药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这末日般的震动彻底碾碎!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刺骨、带着浓重金属锈蚀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再睁开时,那双染血的眸子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冰冷的决绝。
“告诉我…怎么做!”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如同绷紧的弓弦。
青络银白的瞳孔中,数据流无声加速。他悬浮的身体飘至许霜药面前,那只托着翠绿光芒的手掌,缓缓伸向她沾满血污的额头。
“连接。以信任为桥,以意志为锚。触碰他,也…接受我的引导。”青络空灵的声音直接在许霜药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过程…如同行走于刀锋。他的痛苦,他的黑暗,他的荆棘,都将成为你意识的一部分。守住你的核心,记住你为何而来。”
许霜药没有丝毫迟疑。她伸出冰冷、微微颤抖的左手,越过冰冷的尘埃,坚定地按在了裴度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背上。他的皮肤滚烫,肌肉坚硬如铁,传递着剧烈的颤抖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排斥。
同时,她抬起头,迎向青络伸来的手掌。
指尖触及那点摇曳的翠绿光芒。
嗡——!!!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股庞大、温和却又带着磅礴牵引力的意志洪流,瞬间将她的意识席卷!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墓穴,而是无数飞旋的光带和扭曲的色彩!意识被拉扯着,如同坠入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隧道!
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
双脚落在了一片…无比熟悉却又诡异扭曲的土地上。
手术室。彼岸花计划核心手术室。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依旧刺眼,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着仪器幽蓝的光芒。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令人窒息。
手术台上,少年裴度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手术台旁,年轻的许霜药穿着洁白的无菌服,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专注而带着一丝怜惜,正小心翼翼地将神经接驳线刺入少年后颈的接口。
一切都和记忆深处一模一样。除了…气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如同腐败的菌类混合着铁锈。惨白的灯光似乎蒙上了一层暗红的滤镜,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不时被一闪而过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污渍所干扰。角落里监控设备的阴影,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里面似乎潜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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