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铜钟刚敲过第三响,金銮殿内的檀香还未散尽,苏婉儿站在命妇班首,目光扫过丹墀下交头接耳的朝臣。
三日前兵部尚书被押入诏狱的消息像炸雷,震得满朝冠冕都在发颤——可她知道,这不过是第一波余震。
"启禀陛下!"
户部尚书王大人突然出列,朝珠在玄色官服上撞出脆响。
他素来挺直的腰背此刻绷得像弦,手中黄绢裹着的密信被攥出褶皱:"臣今日收到匿名密信,揭发玉昭郡主私藏伪账、篡改北境军粮案证据,意图污蔑忠良!"
金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苏婉儿心头一凛,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这幕场景,与她昨夜用"预见未来"技能窥见的梦境分毫不差。
那时她在虚空中看见泛黄的账册被人泼了茶渍,墨迹晕开的"李记粮行"四字下,压着半枚带豁口的铜钱印,正是李掌柜旧部常用的私章。
"放肆!"赵顼拍在御案上的手震得茶盏跳了跳,龙纹明黄袖口滑下,露出腕间那截被碎瓷扎伤的疤痕。
他目光如刀扫过王大人:"王卿可知,匿名诬告该当何罪?"
王大人额角沁出细汗,却不退半步:"臣亦不愿信,然密信中附了半本账册,与户部存档的北境军粮记录多有出入。"他扬了扬手中黄绢,"臣斗胆请陛下准臣当堂比对,以证清白。"
苏婉儿望着王大人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半月前在户部值房,这位老臣为核军粮数目熬红了眼。
他素来信守"事无巨细必查"的准则——若不是真见了可疑账册,断不会在此时出头。
"准。"赵顼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目光转向苏婉儿,"郡主可愿自证?"
"臣妾求之不得。"苏婉儿向前半步,珠钗在鬓边轻晃,"只是比对需用真账。
昨夜臣妾已命侍女小梅将户部存档的真实账册复刻三份,分别藏于御书房、户部后库与太医院药柜。
此刻取来,方为公允。"
殿外突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吹得丹墀下的幡旗哗啦作响。
赵顼挑眉:"你倒是未雨绸缪。"
"北境军粮案牵连三十六条人命。"苏婉儿垂眸望着自己交叠在腹前的手,指甲盖掐进掌心,"臣妾不敢有半分疏忽。"
小太监捧着王大人递来的"伪账"上殿时,苏婉儿一眼便看见册页边缘的茶渍——与梦境里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接过账册翻到第三页,指尖停在"李记粮行四月供粮"那栏:"此页'李'字起笔有顿笔,是李掌柜身边账房孙九的习惯。
孙九去年腊月赌输了钱,被李掌柜打断右手,此后写'木'字旁必顿。"她抬头看向王大人,"王大人可记得,孙九的断手案是您亲审的?"
王大人愣了愣,从袖中摸出老花镜戴上。
他翻到那页时,殿内众人都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确实......这顿笔与孙九供状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传小梅。"赵顼轻叩御案,"取御书房的复刻本。"
不过半柱香时间,小梅捧着个描金檀木匣匆匆上殿。
匣中账册展开时,王大人的手指在两本账册间来回移动——左边伪账的"四月供粮"写着三千石,右边真账却是五千石;伪账的"李记"印章偏左三分,真账的正正盖在"粮行"二字上。
"这......"王大人的声音突然哽住,他抬头时,额角的汗已经洇湿了冠带,"郡主的复刻本与户部存档......完全一致。"
金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苏婉儿望着阶下脸色发白的赵侍郎——那位负责边关军粮的官员,此刻正攥着朝笏的手在发抖。
她想起三日前夜审李掌柜时,那老狐狸在诏狱里咬碎毒囊前的最后一句话:"有人要借你的手,把水搅得更浑。"
"陛下。"苏婉儿突然提高声音,"臣妾愿将三本复刻账册呈于各位大人过目。
御书房的有内监作证,户部的有库管画押,太医院的......"她眼尾微挑,"藏在当归药材堆里,药香浸了半页,倒成了最好的凭证。"
赵顼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意:"王卿,你说这伪账是污蔑,还是......"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有人急着灭口?"
王大人捧着两本账册的手开始发抖。
他又翻了几页,突然顿住——在伪账最后一页,隐约能看见水痕下的淡墨印子,像是被人刻意洗掉的日期。
他皱眉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苏婉儿平静的眼底。
"此账确为真......"他声音发涩,"然你如何解释......"
"退朝!"赵顼猛地起身,龙袍在殿中扬起一阵风。
他走到苏婉儿身侧,压低声音道:"去御书房。"转身时,袖口扫过王大人手中的账册,那页带水痕的纸页"刷"地翻了过去。
苏婉儿跟在他身后,听见殿外的风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匿名信......莫不是要把水搅浑?那孙九早被李掌柜赶出去了,怎会突然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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