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炭盆烧得正旺,可赵顼甩在案上的密报还是让殿内温度骤降。
小太监阿福跪趴在青砖上,额头沁出的冷汗滴在雕着云纹的地砖上,"苏伴读房里...床底下翻出的。"他声音发颤,尾音被殿外穿堂风卷走一半。
赵顼指节捏得发白,玄色龙纹袖口下青筋凸起。
他盯着阿福发颤的后颈,忽然想起昨夜承明殿里,苏婉儿低头替他研墨时,发间木簪扫过手背的温度。"传苏婉儿。"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再让人把她院子封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御书房门轴吱呀一响,苏婉儿被带了进来。
她鬓角碎发沾着薄汗,却仍站得笔直,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李嬷嬷倚着朱漆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赵婕妤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王公公缩在廊柱阴影里,喉结动了动又别开眼。
"苏伴读。"赵顼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可知罪?"
苏婉儿跪下时,膝盖撞在地砖上的钝痛让她清醒几分。
她抬头望着龙椅上的男人,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让她心口发紧,却也更笃定:这局棋,李嬷嬷赌的就是赵顼对她的信任是否经得住推敲。"请陛下容臣女一辩。"她声音清凌凌的,"若要定臣女私通前朝之罪,总得让臣女看看那封密信。"
李嬷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原以为这小蹄子会慌乱辩解,没想到倒先索起证据——可那信是她亲手塞进床底的,墨是前朝旧制,纸是从库房偷的二十年前的澄心堂纸,连字迹都找了个会模仿苏婉儿笔迹的老书吏...她垂眸掩住眼底暗芒,袖中檀木匣的暗扣硌得手腕生疼。
赵顼挥了挥手,小太监捧着个描金匣子过来。
苏婉儿接过时,指尖触到匣身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显然是刚从她房里搜出就送来了。
她展开信笺,墨香混着淡淡霉味窜进鼻尖。"鉴宝识玉·升级"技能在脑内嗡鸣,纸张纤维在她眼底纤毫毕现:"陛下请看,这纸是澄心堂纸,确是前朝贡品。"她指尖划过信末日期,"但这墨..."她将信笺对着烛火,"臣女入宫前在苏府当差的嬷嬷曾说,前朝松烟墨遇热会泛青。"
烛火摇晃,信笺上的字迹果然透出几缕青灰。
苏婉儿抬眼,目光扫过李嬷嬷骤然收紧的瞳孔:"而臣女入宫那日,是十月初八。
这信上的日期是十月初五。"她声音陡然清亮,"臣女十月初八才入的宫,又怎会在十月初五,用着宫里的澄心堂纸,给前朝余党写信?"
殿内落针可闻。
赵婕妤最先反应过来,她扶着案几站起身,柔夷拍在檀木上发出脆响:"婉儿尚未入宫,连宫门禁地都进不得,这信如何能是她写的?"她望着李嬷嬷,眼尾微微上挑,"难不成...是有人想栽赃?"
王公公搓着袖子想应和,刚张开嘴就被李嬷嬷一声冷笑截了去:"婕妤娘娘说的是,可这信确是从苏伴读房里搜出的。"她抚了抚鬓边珍珠簪,"难不成是鬼塞进去的?"
苏婉儿盯着李嬷嬷鬓角晃动的珍珠,突然想起昨夜刺客倒下时,怀里掉出的碎玉。
她袖中那半块"昭"字玉珏硌着掌心,忽然福至心灵——李嬷嬷方才冷笑时,指腹反复摩挲的,不正是那檀木匣的暗扣?
她低头再看信笺,目光扫过"忠君"二字,喉间突然一紧:"这...这'忠'字的竖心旁,多了一点?"
"放肆!"李嬷嬷猛地甩袖,珠串相撞的脆响惊得烛火乱颤。
她盯着苏婉儿骤亮的眼睛,后颈起了层冷汗——那信是她让书吏照着苏婉儿从前写的请安帖临摹的,可苏婉儿十二岁时在苏府罚抄《女戒》,确实在"忠"字上多描过一点,后来被先生纠正了...
"李嬷嬷怎的如此激动?"赵顼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殿内紧绷的空气。
他望着苏婉儿,眼底翻涌的暗潮渐渐退去,露出几分探究的锐光,"苏伴读,你方才说什么?"
苏婉儿攥紧袖中玉珏,心跳如擂鼓。
她望着李嬷嬷发白的脸,忽然笑了:"臣女说,这信里有处笔误。"她指尖点在"忠"字上,"不过...许是臣女看错了。"
殿外突然掠过一阵风,吹得御案上的信笺哗啦作响。
李嬷嬷望着那页纸,只觉每道褶皱都在抽她的脸。
她强撑着福身:"陛下明鉴,许是老奴思虑不周..."
"李嬷嬷。"赵顼打断她,目光像把刀,"去偏殿候着。"他转向苏婉儿,声音软了几分,"你且说说,这'笔误'是怎么回事?"
苏婉儿望着赵顼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赵婕妤送她的木簪。
此刻木簪贴着头皮,纹路里像藏了把小火,烫得她心口发暖。
她垂下眼,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陛下,臣女想先请您看看这个。"她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玉,"昨夜刺客倒下时,臣女拾到的。"
玉珏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昭"字刻痕里还沾着半丝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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