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换了件月白暗纹常服,正倚着明黄软枕翻《齐民要术》,听见廊下脚步声,头也不抬便道:"方全,去把东暖阁的翡翠盏取来。"
"陛下。"苏婉儿的声音比檀香更清透,"是臣女来了。"
赵顼手一抖,书页"哗啦"翻过去三页。
他抬眼时,正见她捧着明黄缎盒站在门口,晨光从她身侧漏进来,将发间银簪照得像根细瘦的月光。"倒比朕还守时。"他指了指案前的绣墩,"坐近些。"
苏婉儿坐下时,袖中牙牌硌着腕骨。
那是块羊脂玉磨的,"御膳监丞"四字阴刻填青,摸起来像触到冰棱。
赵顼忽然探身,替她理了理被风掀乱的鬓角:"昨日你说要搅透这潭水,朕便给你根搅水的竿子。"他的指腹擦过她耳垂,"往后御膳房上下百人,生杀赏罚全凭你一句话——但若是有人敢动朕的膳食......"
他尾音骤然冷下来,苏婉儿却笑了:"陛下可知张叔今早搬了新铺盖?
他说要把膳房的流水账抄三份,一份贴灶头,一份送司礼监,还有一份......"她顿了顿,"压在枕头底下当护身符。"
赵顼被逗得低笑,眼角细纹都舒展开。
这时方公公捧着翡翠盏进来,盏中浮着两朵雪梅,是刚泡的碧螺春。
苏婉儿接过时,瞥见方公公朝她使了个眼色——殿外廊下,几个宫娥正端着食盒经过,裙角扫过汉白玉栏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去御膳房转转吧。"赵顼挥了挥手,"记得让张全把新收的冬笋登记清楚。"
苏婉儿刚跨出养心殿,就撞上丽妃的鸾驾。
八盏羊角灯在晨雾里晕成粉团,丽妃斜倚在软榻上,腕间翡翠镯碰得叮当响:"苏伴读如今是御膳监丞了?"她指尖挑起苏婉儿的牙牌,"这玉质倒像去年南海进的贡,不知比本宫的茶盏如何?"
"娘娘的茶盏是钧窑的。"苏婉儿垂眸,"臣女的牙牌只敢比个'实诚'——毕竟要记膳房的柴米油盐,总不能像瓷器似的碰一碰就碎。"
丽妃的指甲掐进软榻锦缎里。
她身后的小宫女突然轻咳一声,她这才笑着收回手:"本宫昨日让膳房炖了银耳羹,你替本宫查查,那银耳是不是福建的?"
苏婉儿应下时,瞥见景阳宫的宫娥正往养心殿方向跑,裙下露出半截茜色绣鞋——是皇后身边的素心。
她攥紧牙牌,加快脚步往御膳房去。
御膳房后库的霉味比往日更重。
苏婉儿举着烛台,见张厨子新贴的"太行鹿苑江南竹菇庄"印信整整齐齐贴在梁上,倒像两排守夜的小官。
她正查着新到的药材,忽然被一缕甜腥气勾住鼻尖——不是当归,不是枸杞,倒像......她闭了闭眼,"百味通灵"的铜牌在袖中发烫。
是血竭混着曼陀罗。
她顺着气味摸进最里层木架,在两箱桂圆干中间,摸到个蒙灰的檀木匣。
匣上没有任何印信,锁孔里塞着半截红绳。
她用银簪挑开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青瓷瓶,瓶身贴着褪色的纸签:"紫云散,每服三钱,可致幻。"
"张叔!"她喊了一声,又生生咽回去。
张厨子正带着小太监在院外称冬菇,嗓门大得能震飞屋檐上的麻雀。
她将檀木匣原样塞回,用桂圆干掩好,指尖却在发抖——这药若混进皇帝的参汤,莫说神思恍惚,怕是要直接昏死过去。
暮色漫进库房时,苏婉儿才摸黑回了御书房。
王公公已备好姜茶,见她脸色发白,忙要添炭:"姑娘可是着了凉?"她摇头,盯着案头的青铜灯树,灯芯噼啪炸出朵小灯花。
"叮——"
系统提示音像片雪花落进耳里。
苏婉儿猛地抬头,见眼前浮起半透明的光屏:"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膳房肃清】,获得技能卡【药理通识】。"她摸出铜牌,牌面的青玉菇纹路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深潭里游动的鱼。
"药理通识......"她喃喃念着,指尖抚过案上的檀木匣。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她起身,绕过书案后那幅《松鹤图》,在墙缝里按了按,半块青砖"咔"地陷进去,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暗格。
檀木匣放进暗格时,碰响了里面的铜铃。
苏婉儿望着暗格里的旧账册、密报,还有半块带血的玉佩——那是她前日在御膳房梁上发现的,刻着"苏"字。
她合上暗格,青砖归位的声响里,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更漏转到三更时,御书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
苏婉儿望着案头新批的《膳房溯源条例》,忽然笑了。
她摸出"药理通识"的技能卡,卡片在烛火下泛着暖金的光,像把新磨的剑。
这一局,她等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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