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三竿时,赵婕妤阁内的鎏金鹤嘴炉正飘着沉水香。
苏婉儿捧着新领的宫灯名录,刚跨进门槛便见赵婕妤捏着封黄绢站在窗前,素白裙角被穿堂风掀起一道褶皱。
“婉儿。”赵婕妤转身时,腕间翡翠串珠相撞发出细碎声响,“方才司礼监送来急报,陛下今夜要巡东六宫。”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黄绢边缘,那处已被揉得发皱,“东六宫自先皇后故去便少有人至,烛台多有锈蚀,你是掌灯女官,务必把灯火调得亮堂又不刺眼。”
苏婉儿垂眸应“是”,余光瞥见赵婕妤袖中露出半截褪色的并蒂莲丝帕——那是先皇后当年赏给亲近宫人的。
三日前那夜小太监未说完的“东六宫”“陛下”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响,她喉间微动:“婕妤放心,奴婢昨日已让小顺子去司制房换了新烛台,廊下灯树也按东六宫的飞檐弧度调过角度,月光映着烛火,该是最柔和的。”
赵婕妤松了口气,指尖抚过丝帕上的莲纹:“你总比旁人多筹谋一步……”话音未落,外间小宫女捧着青瓷罐进来:“掌灯女官,司制房说您要的香粉调好了。”
苏婉儿接过瓷罐,开盖时一缕甜而不腻的香气漫出——晚香玉浸露混着极细的龙涎末,是她昨夜翻了半本《西域香谱》才琢磨出的配比。
系统面板在袖中微微发烫,“巧舌如簧”技能卡的提示还在闪烁:“香气可作由头,触发关键对话概率+30%”。
她望着罐中淡粉的粉末,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今夜,东六宫的每一步,都要落进她的眼。
子时三刻,东六宫的月亮像浸在水里的玉盘。
苏婉儿蹲在西侧游廊的阴影里,看着青石板缝里的香粉被夜露浸润。
这是她特意撒的,能将脚步声软成一片沙沙响。
宫灯在风里摇晃,把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朱漆柱上,倒像幅褪色的旧画。
“停。”
低沉的男声突然劈开夜色。
苏婉儿心头一跳,抬眼正见赵顼站在“凤仪殿”匾额下,玄色团龙暗纹的常服被月光镀了层银边。
他微侧头,鼻尖轻动,眉峰缓缓蹙起:“这香气……”
机会来了。
苏婉儿提起朱漆茶盘,莲步轻移,裙角扫过廊下的垂丝海棠。
“陛下。”她在三步外停住,茶盏与茶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奴婢是掌灯女官苏婉儿,见陛下巡宫辛苦,备了盏桂花蜜茶。”
赵顼转过脸,目光像淬了冰的剑。
苏婉儿垂眸,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扫过她额间的螺子黛——与先皇后画像里的妆式分毫不差。
“香气。”他重复,声音像浸在寒潭里。
“回陛下,这是西域商人新贡的‘月下影’。”苏婉儿掀开茶盏盖,热气裹着桂香腾起,“取晚香玉最盛时的晨露,混龙涎香里最清的那层,说是能让月辉更显……”她抬眼,眼波在烛火里晃了晃,“也能助君王清心醒脑。”
赵顼的目光终于有了松动。
他伸手接茶盏时,指尖在她递盏的手背轻轻擦过——这是她算好的距离,既守礼又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月下影。”他低笑一声,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倒比那些‘醉春’‘流霞’有意思。”
苏婉儿退后半步,袖中系统面板的提示音几乎要震麻手腕:“触发‘巧舌如簧’二级效果,目标兴趣值+20”。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仍是温驯的笑:“陛下若不嫌弃,奴婢还能说说这东六宫的灯烛讲究……”
赵顼饮尽最后一口茶,将空盏递给李公公。
月光落在他微扬的下颌线上,照出几分少时夺嫡留下的冷硬。
他望着眼前素衣女官,喉结突然动了动——这张脸,这双眼睛,像极了画像里那个总爱捧着《周礼》读的女子。
“你既懂灯烛,”他声音放软了些,“可知道宫中月祭的礼制?”
苏婉儿心头一喜,面上却仍是从容:“陛下容禀,月祭需用……”
夜风突然卷起几片海棠花瓣,落在赵顼肩头。
他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这个掌灯女官,倒比那些在承明殿外跪哭的妃嫔,多了几分让人想探究的意味。
赵顼的问题像片薄冰,苏婉儿却走得稳当。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无意识地绞了绞袖中系统面板——昨日深夜,她正是用"过目不忘"技能将《大昭礼典·吉礼卷》翻了个通透。"月祭属吉礼,按《周礼》当用素色烛九盏,取'九'为阳数之极。"她抬眼时目光清亮,"不过先皇后在时曾说,月为太阴,素烛虽合古制,到底少了分人间烟火气。"
赵顼的指尖在茶盏边缘顿住。"你如何知道先皇后的说法?"他声音沉了些,像寒潭里突然坠了块石子。
苏婉儿早算到这一问。
三日前她替赵婕妤整理妆奁时,瞥见妆匣最底层压着本《内廷杂记》,墨迹已褪成淡褐,却清清楚楚记着先皇后与尚宫局女官的对话。"前日替赵婕妤收拾旧物,见了本旧笔记。"她声线放软,像春夜的风裹着花香,"先皇后说,月祭是敬天,可天若有灵,该也愿见人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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