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正院的日头晒得人眼皮发沉,廊下的青石板被烤出腾腾热气。林晚晚叉着腰站在当院,靛蓝色的比甲下摆被风掀起角,露出里面艳红的中衣——这配色搁京城里头算不得规矩,可她偏是要穿得扎眼,就像石桌上那二十来个油亮的酸菜坛子,个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日光下泛着釉彩的光。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她冲垂花门方向一扬下巴,声儿亮得像敲锣,惊飞了檐角两只麻雀。刚下马的萧玦一身玄色蟒袍,玉带束得一丝不苟,袍角还沾着宫墙的朱红影子,此刻却被这声喊震得顿了顿,墨玉簪子下的眉峰微挑。
林晚晚蹬蹬几步跑过去,手指戳向石桌:“咱东北那旮瘩讲究‘冬储酸菜赛黄金’,您瞅瞅这坛子!景德镇的细瓷,俺特意让管家跑了三趟窑厂才订着,再看这酸菜——”她掀开一个坛盖,酸香混着咸鲜的气息“腾”地冒出来,惊得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春桃往后缩了缩脖子。“瞅这色泽,嫩黄透亮!昨儿个我让厨房试了试,炖排骨那叫一个香,连看门的老黄狗都扒着厨房门不肯走!”
萧玦的目光从坛口移到她鼻尖的汗珠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本王的库房,何时成了你的菜窖?”他话音没落,脚边忽然滚过一个小坛子,正是林晚晚昨儿个腌歪了的次品,此刻骨碌碌停在他皂靴边,活像个冒失的顽童。
“哎妈呀,这您就不懂了!”林晚晚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也不管那蟒袍料子多金贵,硬是往屋里拖,“酸菜这玩意儿,上可宴宾客——您忘了上次老夫人寿宴,我整的那道酸菜白肉锅,老夫人连吃三碗!下可暖民心——昨儿个给下人们发酸菜包子,后厨的张厨子差点给我磕个头!”
正说着,管家抱着本厚厚的账本小跑过来,额角沁着细汗,见了萧玦便要行礼:“王爷,王妃……这月厨房的采买单子,您瞧这酸菜一项,开销比上月多了三倍,还有那红绸子、烤串的铁签子……”
“打住!”林晚晚抬手一拦,眼睛瞪得溜圆,“管家大爷,这叫民生工程!回头让账房把酸菜列为‘王府特供’,咱不光自个儿吃,还得往外卖!就京城里那些个酒楼,保准抢着要!到时候赚了银子,给您发双份月钱!”
萧玦看着她唾沫横飞的样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自打这东北大妞嫁进来,靖王府就没消停过:先是在后院支起烤串摊,烟熏火燎得像个市井铺子;接着把东跨院的库房改成棋牌室,教嬷嬷们搓麻将,赢了钱就买糖人;如今倒好,直接在正院腌起了酸菜,弄得满府都是酸溜溜的味儿。他堂堂靖王,手握重兵,威震朝野,竟被这丫头搅得连批阅奏折时,砚台旁都摆着一碟酸菜丝儿。
【贰】大秧歌扭碎了王府规矩
戌时三刻,演武场的月光泼了满地银霜。林晚晚换了身行头出来——大红棉裤衩配绿绸子袄,裤脚还扎着彩绳,手里晃着两根红绸子,活像刚从戏台子上蹦下来的花旦。
“都麻溜儿的!围过来围过来!”她站在场子中央,脚尖点着青石板打拍子,“今儿个本王妃教你们跳东北大秧歌!这玩意儿好学,只要记住四个字——‘浪、俏、哏、稳’!”
下人们齐刷刷地往后缩,几个年长的嬷嬷更是吓得脸色发白。靖王府自开国以来就规矩森严,别说是扭秧歌,就是走路迈错半步都要被管事妈妈罚跪。此刻见王妃穿成这般模样,还说要教“浪俏”,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瞅你们那熊样!”林晚晚叉着腰哼了声,突然把绸子往空中一甩,脚尖猛地一踮——那绸子便如灵蛇般飞出去,在月光下划出两道红弧。她腰肢一扭,屁股一颠,踩着鼓点就扭了起来,嘴里还哼着小调:“正月里来是新春哎——大秧歌扭起来震天响哎——”
绸子在她手里甩得虎虎生风,红袄绿裤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她扭得那叫一个欢实,一会儿学公鸡啄米,一会儿学鲤鱼打挺,末了还来了个鹞子翻身,逗得旁边扫地的小丫鬟“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吓得浑身发抖。
廊下的萧玦原本抱着臂看她胡闹,墨色的衣袍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看着看着,他眼底的寒冰竟悄悄化了,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连旁边侍立的侍卫都惊得揉了揉眼睛——王爷这是……笑了?
“王爷!来一个来一个!”林晚晚突然停在他面前,把一根红绸子塞到他手里,“咱俩来段二人转!”
萧玦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峰又蹙起来:“本王乃堂堂靖王,怎可……”
“别整那些没用的臭氧层子!”林晚晚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他的腰,指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腰腹紧实的线条,“就当是为了王府和谐!你看底下这些人,瞅着都快憋出内伤了!”
她话音刚落,果然听见几个小厮偷偷憋笑的声音。萧玦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月光和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红绸子也没那么扎眼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竟真的接过绸子,任由她拉着步入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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