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紫禁城还裹着层薄纱似的春寒,柳絮扑簌簌掠过琉璃瓦,落进太液池时惊起一圈涟漪。林晚晚却蹲在靖王府后厨的青石板上,棉袄袖子挽得老高,正跟一筐豆角较劲。豆荚在她指尖"咔咔"断开,嫩绿的豆筋被甩在竹筛里,堆成一小团蜷曲的丝线。
"哎呦我去,这豆角咋跟钢筋似的!"她甩了甩沾着汁液的手指,扭头瞅向旁边蹲坐着的秋菊。小丫鬟正对着个紫皮土豆发愁,竹刀在土豆表面刮出深浅不一的白痕。
秋菊苦着脸举起土豆:"王妃,这皮咋削啊?跟咱平时吃的黄皮土豆不一样,坑坑洼洼的。"
"笨!"林晚晚一把抢过土豆,竹刀在她掌心翻转如飞,紫皮打着旋儿剥落,露出底下沙沙的土黄色果肉,"咱东北黑土地里长的'紫金刚',炖出来面乎得能糊嘴,比南方水地里泡大的脆土豆强百倍!"
话音未落,管家抱着拂尘跌跌撞撞冲进厨房,马尾辫上的红绒球都跑歪了:"王妃!宫里李总管来了,说皇上在御花园暖阁候着,让您带着食材去御膳房呢!"
"皇上也馋这口?"林晚晚眼睛亮得像点了灯,豆角筐被她蹬得咕噜噜滚出半尺远,"秋菊!把东厢房囤的东北粉条、后山腌的腊肉都装上!再拎块咱昨儿刚宰的黑猪五花肉,咱去给皇上露一手真章儿!"
御膳房的铜锅鼎里还煨着燕窝,首席御厨王师傅正对着案板上的鱼翅犯愁。见林晚晚扛着半扇五花肉闯进来,那肥瘦相间的纹路在日光下泛着油光,他捻着山羊胡的手指猛地一哆嗦。
"靖王妃,您这是......"王师傅的目光黏在五花肉上,语气里的不屑能刮下三斤油,"皇上用膳讲究'五齐三酒',您这乱炖......"
"讲究能当饭吃?"林晚晚将五花肉"啪"地拍在黑檀案板上,肉颤巍巍的纹路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王师傅,别拿您那燕窝鱼翅充大瓣蒜!咱这大乱炖看着糙,吃着香,三碗米饭打底都不够!"
王师傅气得胡子翘成八字:"放肆!龙肝凤髓尚嫌粗粝,岂容你这乡野吃食玷污御膳!"
"乡野吃食?"林晚晚抄起八角菜刀,刀刃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光,"等皇上尝了我这锅,保准把您那套精致玩意儿全扔了——昨儿个太后还跟我念叨,说您做的莲子羹甜得发齁呢!"
正说着,紫檀木雕花门外传来环佩叮当声。张贵妃捏着湘妃竹扇款步而入,月白色宫装上绣着缠枝莲,却掩不住眼角的讥诮:"哟,这不是靖王妃吗?听说您要给皇上做'东北美味'?可别让龙体受了寒才好。"
林晚晚眼皮都没抬,菜刀在五花肉上切出均匀的薄片:"张贵妃放心,咱这锅乱炖食材新鲜得能掐出水,哪像有些人的心眼,黑得能腌酸菜了。"
张贵妃的粉脸瞬间涨成紫茄子,扇子"啪"地展开遮了半张脸:"皇上万金之躯,岂能吃这些下里巴人的玩意儿?传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下里巴人?"林晚晚手腕一翻,切好的肉片如飞蝗般跃进滚水锅,"张贵妃可别酸掉大牙!昨儿个您宫里小厨房还派人来偷学酸菜做法呢,当我不知?"
铁锅里的五花肉煸出金黄的油花,豆角段在油里"滋滋"作响,深绿的颜色渐渐变得透亮。林晚晚抄起长柄木勺翻搅,土豆块裹上油星后泛着诱人的光泽,东北运来的红薯粉条在锅边堆成小山。
"滋啦——"一勺秘制酱料泼下去,豆瓣酱的咸香混着蒜末的辛辣,瞬间盖过了御膳房里缭绕的龙涎香。王师傅忍不住凑近灶台,山羊胡尖都快蘸上汤汁了,喉结重重滚动:"这味儿......倒也不是不能闻。"
张贵妃退后半步,袖中的帕子攥得死紧,鼻尖却不受控制地翕动。那浓郁的肉香混着豆角的清鲜,像长了钩子似的往人肺里钻,让她早上用的玫瑰酥酪都变了味。
"等着吧,"林晚晚斜睨着她,故意把锅盖压得"哐当"响,"待会儿让您见识啥叫'真香'二字咋写!"
半个时辰后,粗瓷海碗里的大乱炖还在咕嘟冒泡。深褐色的汤汁浸着粉糯的土豆、透亮的粉条,炖得脱骨的五花肉趴在豆角上,最上头撒着把新掐的葱花,绿得晃眼。林晚晚特意选了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热气混着香气扑了皇上一脸。
"林小姐,这就是你说的大乱炖?"皇上早把茶盏推到一边,龙袍袖子撸得老高,象牙筷子在碗沿敲得"当当"响。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入口就化了,酱香裹着肉香在舌尖炸开,炖得绵密的土豆吸饱了肉汁,咬下去时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皇上眼睛瞪得溜圆,第二筷子已经戳向了吸满汤汁的粉条:"嗯!这肉炖得跟豆腐似的!粉条也筋道!"
张贵妃盯着皇上油光光的嘴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林晚晚见状,故意把海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皇上,张贵妃好像也想尝尝呢。"
皇上正吃得兴起,头也不抬:"赏她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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