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五月初六,大婚正日子的前一夜,墨色的夜空被林侯府新搭的喜棚割出一片绯红。三丈高的喜棚顶覆着红绸,边角垂落的流苏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条跃动的小火苗。林晚晚蹲在灯笼架下,手里攥着竹篾,正跟秋菊合力糊制最后一盏走马灯,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拜年》,调子岔到了《茉莉花》上,听得秋菊直乐。
"小姐,您这调子跑得比兔子都快!"秋菊往灯笼纸上刷着浆糊,不小心沾了满手白花花的糊状物,"明儿个就是大喜日子,您说王爷今晚会来吗?"
"谁知道呢,"林晚晚头也不抬,伸手去够案上的红纸,结果袖子扫到了浆糊盆,"我去!"她慌忙抹脸,却把浆糊蹭到了鼻尖,活像只偷喝牛奶的花猫,"人家王爷日理万机,指不定在王府练拜堂姿势呢!"
话音未落,院墙外传来瓦片轻响,一个黑影如狸猫般翻过低矮的月亮门,落地时带起一阵夜风。秋菊吓得手一抖,灯笼纸"刺啦"撕了道口子,林晚晚却咧嘴笑了:"大冰块,您这轻功跟偷鸡摸狗的似的,差点吓破咱秋菊的胆!"
萧玦摘了脸上的黑布面罩,玄色夜行衣的肩头还沾着西府海棠的花瓣,显然是翻墙时蹭到了花枝。他看着林晚晚鼻尖的白浆糊,喉结滚动着没忍住,伸手想替她擦,指尖将触未触时又猛地顿住,改而握拳轻咳一声:"本王......路过。"
"路过?"林晚晚往旁边一躲,故意把鼻子凑得更近,"路过还穿夜行衣?我看您是担心明儿个闹洞房冷场,来跟姐取取经吧?"
萧玦眼神闪烁,默认了大半。他长这么大,参加过无数场婚礼,却从没靠近过洞房半步,只听说京中规矩繁琐,生怕到时候冷了场子,让怀里这个小辣椒受了委屈。
"说吧,想学啥?"林晚晚叉着腰,浆糊从袖管滴到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咱东北闹洞房,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保准比你们京城的文绉绉玩意儿有意思!"
萧玦清了清嗓子,耳根泛着不易察觉的红:"听闻东北闹房......颇有章法,能否教本王几句应景的话?"
"哟呵!"林晚晚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撞翻灯笼架,"冷面阎王也有求着姐的时候!行,姐今儿个就收你这徒弟!"她拖过个小板凳坐下,竹篾在手里转得飞快,"听好了,第一句:进门得喊'新娘子,跨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记住没?"
萧玦正襟危坐,活像在军营听令:"新娘子,跨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
"错啦错啦!"林晚晚拍着大腿站起来,浆糊溅到了萧玦的靴面上,"得带点咱东北人的虎劲儿,跟喊冲锋号似的,再来一遍!"
萧玦深吸一口气,腰板挺得笔直,硬生生把这句话喊出了点沙场点兵的气势:"新娘子,跨火盆,日子越过越红火!"
"这就对了!"林晚晚满意点头,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句:闹房时得说'新娘子,给爷笑一个'——不过这话只能跟旁人逗趣,对姐说小心挨揍!"
萧玦皱眉:"给爷笑一个?此等言语......怕是不妥吧?"
"哎呀我的王爷!"林晚晚恨铁不成钢地跺脚,"这叫热场子懂不懂?到时候姐自有办法应付,您就跟着瞎起哄就行!"
两人正说得热闹,月亮门处传来拐杖顿地的声响。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身后跟着端着莲子羹的丫鬟,远远就笑骂:"好你个靖王!偷偷摸摸翻我家院墙,想拐带我的宝贝孙女不成?"
萧玦唰地起身行礼,耳尖红得能滴血:"晚辈见过老夫人,唐突了。"
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缝,打量着两人脚下的灯笼残骸:"我听秋菊说,你俩在这儿琢磨闹洞房呢?"
林晚晚立刻告状:"祖母您看他!学咱东北话跟念兵书似的,硬邦邦的没点人味儿!"
萧玦难得没反驳,老夫人笑得更欢:"无妨无妨,闹房嘛,图的就是个热闹劲儿,有晚晚这张嘴在,谁敢让她受委屈?"
正说着,林侯爷背着手来了,看见穿夜行衣的萧玦,惊得胡子都翘起来:"靖王殿下怎会在此?"
林晚晚抢先打圆场:"爹,大冰块来跟我商量明天的流程呢!"
萧玦颔首附和,林侯爷叹了口气,走到女儿身边,看着她鼻尖的浆糊,眼神复杂:"明日你便要嫁人了,到了王府......"
"爹您放心!"林晚晚拍着胸脯,浆糊蹭到了爹爹的衣襟,"姐啥时候吃过亏?大冰块都得让我三分!"
萧玦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侯爷放心,本王会护着她。"
老夫人在一旁直挥手:"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靖王快些回去准备,晚晚也该歇息了,明日可有得折腾!"
萧玦走后,林晚晚躺在铺着红绸的床上,听着窗外更夫敲过三更,翻来覆去睡不着。秋菊替她掖好被角,小声问:"小姐,您说王爷明儿个会不会真喊'给爷笑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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