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一行人离开回廊后,蜷缩在避风山坳里,两两一组轮流守夜。
篝火噼啪炸裂,火星窜向夜空,跳动的火舌舔舐着寒意,将周遭映得忽明忽暗。
四下虫鸣此起彼伏,只是嘶吼过于渗人,少了几分悠然,否则也能多几分旅途的悠然。
赵铭瘫坐在火旁,目光空洞地盯着跃动的火苗,不知在想什么。
林野默不作声地递来一罐啤酒,是出发前他在营地扫荡的物资。
赵铭一把抓过,仰头猛灌,冰凉的液体冲刷过喉咙时,他才长舒出一口浊气,肩头的紧绷也随之松弛下来。
“感觉从法庭出来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林野说道,赵铭笑了笑打趣道:
“有这么明显么?”
轻笑里裹着微不可闻的哀伤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当酒钱吧。”
他往火堆里丢了一块木柴,火星撞碎在夜色里。猩红火舌舔舐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忽明忽暗的光影在瞳孔里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小时候,我们村头有座外资化工肥料厂总冒着刺鼻的灰烟。父亲是夜班技术员,那天凌晨,因安全不达标,原料仓库突然窜起蓝紫色火苗。
警报声里,工友们抱着安全帽往厂门狂奔,他却逆着人流冲进火海 —— 那里存着二十吨遇热即爆的硝酸铵。
一天后,搜救队从焦黑的钢架里抬出他蜷成虾状的遗体,指甲缝里还嵌着灭火毯的纤维...
很英雄是吧?一开始我也这么想的,但你知道结果么?”
赵铭的瞳孔像两枚燃烧的火炭,直勾勾的视线烙在林野皮肤上,烫得他不自在地别开脸。
“要是如实报道,化工厂就得为安全措施不达标引发的爆炸担责,厂子会直接倒闭。所以到头来,整个事故里唯一丧命的人,成了众人口中的罪魁祸首。
我爸被判定操作失误,在厂里违规吸烟引发火情,可厂方念他是老员工,家里又穷,不仅没追究,还赔了家属二十万。
你看,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厂子保住了名声,还被嘉奖为优秀人民企业,村民又可以上班赚钱,我家也有了一笔抚恤金。”
他喉结剧烈滚动着将酒瓶倒向唇边,泡沫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铝制瓶身在掌心发出吱呀声,褶皱如蛛网般沿着指腹炸开
“可我妈不这样想,她攥着那叠皱巴巴的证词,从村委会到工友家,磨破了鞋底,说哑了嗓子。
可村长拍着扶贫项目的红头文件,说‘全村脱贫比一个人的名声重要’;
那些曾经和我爸称兄道弟的工友,缩在门后不敢正眼看人 —— 他们饭碗上都压着厂长的威胁。
后来全村人很照顾我家,轮流给我们送米送油,可每次看到他们的眼神,我都觉得那些所谓的补偿,不过是往我爸坟头撒的一把盐。”
他仰起脖颈灌下最后一口,空罐被抛进噼啪作响的火堆,火舌贪婪舔舐着罐体上蜿蜒的水珠,蒸腾的雾气里,银白的金属渐渐熔成赤红色的琥珀。
“当我在法庭上看到那群人,和那时候的村民好像,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
林野喉间滚过干涩的叹息,夜风裹挟着火光,将凝滞的沉默碾成细碎的尘埃。
他最终选择将未出口的宽慰沉入眼底,任由夜幕悄然覆过这场对话。
第二天,赵铭仿佛因前一晚的倾诉卸下了沉重包袱,举止间恢复了往日常态。
当队友们好奇追问隐藏任务的进展时,他嘴角扬起一抹洒脱的笑,轻描淡写地宣布任务失败,只是下意识错开四人探寻的目光,未被众人察觉。
风沙磨钝了鞋底的棱角,当第七次日落将导航屏染成血色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最后一个坐标。
地平线上,巢穴如从地心涌出的噩梦。
巨大肉山刺破云层,表面褶皱蠕动,黑色黏液滴落腐蚀地面。巢穴呈扭曲螺旋状,不时膨胀收缩,发出骨骼挤压声。
暗紫色角质层布满尖刺,顶端凝结的琥珀里可见虫族残影。细长触须如活树扎根大地,吸盘汲取生命力,所到之处植被枯萎。
几人知道最后的决战,终于要到来了,林野望了望一览无余的天空,喃喃道:
“现在真是进攻的好时机啊。”
制定好计划后,预想中的惨烈厮杀并未上演。
当剩下的四名玩家,踏入血肉铸就的宫殿时,形态各异的虫族如仪仗般分列两侧,周身散发出的并非敌意,而是某种近乎虔诚的恭敬,仿佛在引导他们主动踏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
整个巢穴内部如活体心脏般起伏。半透明肉柱垂落发光囊泡,猩红冷光中,地面神经脉络在胶质里抽搐,迸溅着酸腐血珠。
来到正中央,一座更大的培养皿矗立,卵形装置悬浮着一具泛着微胖的人类尸体——正是死去的王磊。触手状管线缠绕装置,银色丝线从尸体太阳穴抽出。
而培养皿下的存在——肤若白玉,暗紫脉络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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