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年 6 月的暴雨跟不要钱似的,老天爷端着水盆可劲儿倒,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祁同伟带队巡逻时,高腰雨靴踩进积水潭,"噗嗤" 一声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混着泥浆甩上裤腿。对讲机里传来小李的破锣嗓子:"祁指!光明巷那堵老围墙渗水了!墙里好像有小孩哭!"
他的心猛地一沉。
光明巷住着不少拆迁钉子户,那堵斑驳的青砖墙早被雨水泡得发胀,指不定啥时候就塌。
祁同伟甩开膀子就往巷子里冲,雨幕密得跟织网似的,警帽檐上的水珠子直往眼睛里灌。
等他踩着塌了一半的矮墙翻进去,眼前景象让他嗓子眼发紧 ——
半人深的积水里,西头那间石棉瓦房塌了半边,断梁和红砖堆成小山。
一个中年女人被困在倾倒的衣柜旁,碗口粗的木梁死死压在她右腿上,怀里却像护崽似的搂着个塑料盆。
盆里躺着个婴儿,小脸紫得跟茄子似的,哭声细得跟蚊子叫似的,时断时续。
"先救孩子!" 小李卷着裤腿就要去抱盆。
"救大人!" 祁同伟一把薅住他后领,雨衣下的嗓子直冒火,"大人没了,孩子谁喂?"
他扑到木梁前,双手抠进湿滑的木纹里,指甲缝瞬间渗出血丝。
雨水泡透的木头沉得跟灌了铅似的,每抬高一寸都 "咯吱" 作响。
女人仰着脸,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嘴唇哆嗦着吐不出字,可祁同伟看懂了她的口型:"求你..."
王大爷带着增援踹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场景 —— 祁同伟像头被惹毛的豹子,肩头顶着木梁,膝盖在泥水里磨出两个血窟窿。
木梁松动的刹那,他整个人被压得单膝跪地,却硬用后背撑起道缝隙,冲小李吼:"拖人!"
"墙要塌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祁同伟回头,就见青砖墙的裂缝 "滋啦" 撕开,泥浆混着雨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他捞起塑料盆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外冲,身后 "轰隆" 一声巨响,气浪掀起的水花拍得他一个趔趄。
卫生院急诊室里,祁同伟浑身滴着水冲进抢救室,怀里的娃突然 "哇" 地咳出口污水,接着 "哇" 地吐奶,黄白相间的奶渍糊了他一警服。
护士接过孩子时,他才发现掌心扎满木刺,血水混着雨水往下滴。
王大爷递来纱布,烟袋锅子在门框上敲得山响:"你不要命了?墙塌了咋整?"
祁同伟盯着暖箱里转危为安的婴儿,又看看被推进去缝合的女人,哑着嗓子说:"她活着,孩子就有妈。要是没了妈,这娃以后喝西北风去?"
暴雨没日没夜地下,派出所成了临时安置点。
会议室里搭满行军床,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搅成一锅粥。
祁同伟帮张奶奶铺床时,闻见自己身上酸臭味儿直冲天灵盖 —— 警服泡了三天,奶渍混着泥浆结了痂,可他舍不得换,总觉得那滩奶渍是暖的。
后半夜巡查时,他在楼梯间看见王大爷蹲在台阶上,手里攥着把木梳,正给个吓傻了的小姑娘梳头发。
老人动作笨得像掐架的老母鸡,梳齿卡住打结的头发时,还会撅起嘴轻轻吹,跟当年给亲闺女梳辫子似的。
祁同伟忽然想起卷宗里王大爷儿子的照片 —— 十五年前抗洪牺牲时,怀里抱的也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
他没打扰,悄悄退到拐角,听着老人用沙哑的嗓子哼走调的摇篮曲。
梅雨季总是黏糊糊的,辖区突然冒出来几起猥亵儿童案。
受害的都是低年级小女生,吓得不敢跟家长说,直到三(2)班有个女孩在作文里写:"那个叔叔的手,像冬天的蛇一样滑。"
祁同伟翻着女孩的画本,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画本最后一页是幅蜡笔画:戴礼帽的男人牵着气球,气球上画着只滴血的眼睛,背景涂满了压抑的黑色,只有礼帽是刺目的红,像滴在黑布上的血。
"片区有个退休教师,姓陈,年年评先进。" 王大爷指着画,眉头拧成疙瘩,"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
祁同伟摇头,想起去年那个偷巧克力的高中生:"越是装得像模像样的,越可能藏着腌臜事儿。你记不记得,去年那小子家长还说他乖得跟绵羊似的。"
他们开始在校门口蹲守。
陈老师每天都在校门口接学生,帮低年级孩子背书包,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活像年画里的老神仙。
直到礼拜三,祁同伟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三道红痕 —— 新鲜的抓痕,跟受害女孩指甲缝里提取的皮肤组织对得上号。
审讯室里开着吊扇,陈老师端坐在椅子上,还指着祁同伟袖口的奶渍说:"祁指导员,这奶渍得用柠檬汁搓,我老伴以前总这么弄。"
祁同伟没接话,把病理报告推过去:"您手臂上的 DNA,跟受害人吻合。书房抽屉里的女童衣物,也验出了您的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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