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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戚光命令发出的同一时刻,一份用火漆密封、标注着三道象征十万火急朱砂红圈的捷报奏章,被一名浑身浴血、口鼻呼出浓浓白气的驿卒,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巍峨森严的胤朝皇城。
奏章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
“捷报!雁回关大捷!戚帅阵斩狄虏数千!焚毁苍狼大纛!巴图鲁重伤遁逃!” 报捷的呼喊声穿透重重宫门,回荡在紫禁城上空。
乾清宫内,年轻的皇帝猛地从御案后站起身,一把夺过王承恩呈上的奏章,一目十行地扫过。当看到“雷吼初鸣,碎敌铁浮屠”、“李将军陷阵救俘,断腿濒危”、“墨龙马殁”、“缴获胤制军弩残骸”等字眼时,他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了几下,眼中瞬间闪过极致的愤怒、痛惜与冰冷的杀意!他握着奏章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节凸起,几乎要将那坚韧的纸张捏碎!
“好!好一个戚光!好一个浴血雁门!” 皇帝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惊涛骇浪,“传旨:戚光临危制敌,力保雄关,功在社稷,晋爵一等镇北侯!李严忠勇陷阵,身负重伤,着即送回京师,命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赐金千两,荫一子!阵亡将士,从优抚恤!”
“陛下圣明!” 殿内侍立的几名重臣连忙躬身。
皇帝的目光却如利剑般扫过他们,最终落在王承恩身上,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至于那些出现在狄人阵中的‘胤制军弩’……王承恩!”
“老奴在!” 王承恩立刻躬身,眼中精光一闪。
“着东厂、锦衣卫,会同兵部、工部,给朕彻查!朔州卫、军器监、乃至所有可能经手军械调拨的衙门、人员,一个都不许放过!朕倒要看看,是谁的胆子,比狄虏的弯刀还要利!是谁的心肝,比北疆的冻土还要冷!”
“遵旨!” 王承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森然的煞气。他明白,皇帝要借这“军弩”之事,彻底撕开朝堂上那层虚伪的面纱了!张廷玉的倒台,只是开始!
“还有,”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一丝,却更显深沉,“张廷玉一案,三司会审,照常进行!证据确凿,不容拖延!朕,要一个‘明正典刑’的结果!”
“是!” 殿内众臣心头一凛,都感受到了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血腥风暴。张廷玉,这位昔日的首辅,已然成了皇帝陛下祭旗立威、清洗朝堂的最佳祭品!而那份刚刚抵达的捷报中缴获的胤制军弩,更是为这场清洗,添上了一把最炽烈的火!
……
当朝堂因捷报与彻查令而暗流汹涌、人人自危之时,位于工部衙门深处、由重兵把守的一间特殊工坊内,气氛却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硝石和金属灼烧后的混合气味,空气燥热,与外面初冬的寒意格格不入。
墨衡脸上蒙着一块浸湿的粗布,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他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镊子,从一堆焦黑扭曲的金属残骸中,夹取着细微的颗粒和残片。这些残骸,正是雁回关战场上,那支立下奇功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的火铳骑兵队所使用的新式燧发火铳——其中超过两成,在激烈的战斗中发生了可怕的炸膛!
他的工作台旁,摊开放着那本至关重要的《淬火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配方、温度曲线和试验心得。旁边还放着几支勉强保持完整、但铳管严重变形或开裂的报废火铳。每一次失败的炸裂,都如同一次沉重的打击,让墨衡心头滴血。系统冰冷的警告(国运点濒临归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着他必须尽快找到症结。
他拿起一个放大镜,凑近一支铳管炸裂处。断裂面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如同粗糖晶体般的颗粒状结构,颜色灰暗,缺乏金属应有的致密光泽。墨衡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又用镊子从旁边一个敞开的牛皮纸包中,夹起一小撮新送来的、准备用于补充制造火药的原生硫磺矿粉。矿粉色泽暗黄,夹杂着许多灰黑色的杂质颗粒,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劣质硫磺味。
他将这撮矿粉放在一块干净的铜板上,拿起一根细长的铜针,小心翼翼地将矿粉中那些颜色明显不同的灰黑色杂质颗粒一点点剥离出来。动作精准而耐心。剥离出的杂质被分别放入几个小小的瓷碟中。
接着,墨衡点燃了一盏特制的、火焰温度极高的精铜喷灯。幽蓝色的火苗发出嘶嘶的轻响。他用镊子夹起一小粒灰黑色的杂质,将其置于喷灯火焰的外焰上灼烧。
滋啦——
一股比硫磺更加刺鼻、带着强烈腐烂臭鸡蛋气味的浓烈黄烟猛地腾起!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即使隔着湿布,墨衡也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但他强忍着,眼睛死死盯着那粒在火焰中迅速变黑、熔化、最后化作一缕刺鼻黄烟的杂质,瞳孔骤然收缩!
“磷化物……还有过量的砷……” 墨衡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和愤怒。作为深入研究过《淬火笔记》并进行了无数次试验的人,他太清楚这些杂质的危害了!硫磺矿中的磷化物和砷化物杂质,在火药燃烧的瞬间高温高压下,会剧烈反应,产生远超设计极限的额外爆燃气体!这是导致铳管金属结构不堪重负、最终炸裂的罪魁祸首!
他猛地抓起旁边一个记录着原料来源的册子,手指因用力而颤抖,迅速翻到硫磺采购那一页。当他的目光扫过供应商名字下方标注的那一行小字时,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供应方:西山精矿坊……隶属……靖王府产业?!”
工坊内刺鼻的烟雾尚未散尽,墨衡捏着册页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劣质硫磺……炸膛的火铳……战场上倒下的袍泽……还有那本《淬火笔记》扉页上祖父墨翟悲愤的遗言……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拧在了一起,拧成了一个指向明确、却令人遍体生寒的绳结!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工坊内弥漫的硝烟,仿佛要洞穿厚厚的宫墙,死死盯向京城西北角——那座森严恢弘的靖王府邸方向。冰冷的恨意,如同淬火的钢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这个醉心技术的年轻人眼底凝聚、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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