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承恩垂手侍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太医院院正王大人亲自施针用药,那断腿的村民铁柱,命算是从阎王爷手里硬抢回来了。只是…左腿筋骨尽碎,即便日后长好,也…废了。王大人在奏报里说了,除非有接续断骨、重塑经脉的仙丹神药,否则…此生怕是离不开拐杖了。”
赵琰捏着奏报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出青白色。那薄薄的纸页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奉圣命练新军,本为杀敌保民,结果…却先害得一个无辜农人终生残废!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胸腔,几乎让他窒息。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然。“厚恤!”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赐内帑银五百两,良田三十亩,免其家三代赋役!告诉里正,朝廷…欠他一条腿!待新军铸成杀敌之刃,荡平北狄之日,朕…亲自去西山坳,给他铁柱兄弟…斟酒赔罪!”
“奴才遵旨。”王承恩躬身领命。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压抑却清晰的喧哗,隐隐夹杂着哭诉和争执声。
赵琰眉头一蹙。
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皇爷!不好了!张…张阁老府上的管家,还有…还有吏部、户部、工科的好几位大人,跪…跪在宫门外!哭喊着说首辅大人为国操劳,偶感风寒,陛下却…却令其闭门‘养病’,形同软禁,是…是堵塞言路,寒了天下士林之心!请…请陛下收回成命,允阁老上朝理事!”
“呵…”赵琰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眼中寒光乍现,“好快的动作!朕的旨意昨夜才下,今日一早,这‘天下士林’的心就‘寒’了?还‘堵塞言路’?”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份张廷玉“泣血”弹劾的奏疏,狠狠摔在地上!
“砰!”一声闷响,奏书在光洁的金砖上滑出老远。
“他们想要言路?好!”赵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帝王震怒的雷霆之威,“王承恩!传旨:着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即刻会同御马监提督太监!给朕彻查!彻查西山坳新军演武走火伤人一案!前因后果,所有关联人等,无论牵扯到谁,一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尤其是那个煽风点火、行踪诡秘的‘铁蛋爹’!朕倒要看看,这‘言路’背后,到底是忠君体国,还是魑魅魍魉!”
“陛下…”王承恩心头一凛。让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法司”会同内廷御马监共同办案!这是要将此案彻底抬到明面,摆上公堂!皇爷这是…要借此事,将整个朝堂的浑水,彻底搅动起来!
“还有,”赵琰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去‘请’那位工科给事中李槐大人!他不是在张阁老府上养病吗?把他‘请’到北镇抚司的签押房去‘养’!让他好好‘回忆回忆’,昨日在西山校场,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是奉了谁的钧旨,敢在御马监面前指手画脚,咆哮公堂!告诉他,想好了再说!朕…有的是耐心!”
“奴才领旨!”王承恩深深一躬,眼中精光闪动。他知道,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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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工坊,休憩窝棚
浓烈刺鼻的药味几乎凝固在狭小窝棚的空气里,混合着铁锈、炭火和汗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墨衡感觉自己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海底,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剧烈的头痛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狠狠拽回深渊。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浮沉,耳边是系统持续不断的、冰冷刺耳的警报:
【警告!深层意识防护力场强度:15.1%…15.0%…能量储备低于安全阈值!强制休眠机制启动倒计时:00:04:59…】
【警告!主体生命体征持续恶化!神经损伤不可逆风险:78%…建议立即进入深度休眠!】
不…不能睡…墨衡在混沌中无声嘶吼。赵叔…那螺旋纹路…成了吗?是幻觉还是…他拼命集中涣散的意志,试图对抗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昏沉。指尖传来一丝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剧烈的眩晕让他几乎呕吐。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聚焦视线。模糊的视野中,一块巴掌大小、闪烁着深青灰色幽暗光泽的金属件,正被他痉挛般的手指死死攥着。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绝非幻觉!
是它!那块尾部带着精密螺旋闭锁槽的钢件!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杂着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瞬间冲上头顶!成了!最原始的坩埚渗碳钢!在这个时代,用血肉和汗水硬生生磨出来的精密螺旋!虽然代价惨重…但这把“杀豺狼之刀”的“锁”,终于扣上了最关键的一环!
“少监!少监!您醒了?!” 沙哑而惊喜的呼喊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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