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嗬…”戚光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剧痛如同附骨之蛆,但一股更狂暴的力量正在他残破的躯壳里奔涌、冲撞!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厚重的瓦片,穿透了京城铅灰色的天空,死死盯向西山的方向!钉向那在锻锤轰鸣中挣扎的墨衡!
“不够!还不够!”他嘶哑地低语,左手疯狂地翻动着书页。先祖的智慧如同汪洋大海,但他需要的,是能立刻抓住的、能与墨衡正在铸造的那些冰冷铁管完美结合的魂魄!他需要的是…火器!是全新的、足以撕裂北狄铁骑的火器战法!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火器篇”关于“鸟铳”射击流程的图文上。装药、压实、装弹、点火…繁琐!太繁琐!在骑兵冲锋的雷霆之威下,这样缓慢的射击,无异于自杀!墨衡那根在锻锤下延伸的枪管…能否更快?更致命?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三段击!先祖在抗倭时改良的三段击轮射之法!将火铳手分三排,一排射击,一排准备,一排装填,循环往复,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
“若…若墨衡之枪,射程更远,装填更快…”戚光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亮得骇人!他仿佛看到了风雪中,一排排沉默的士兵,手持比鸟铳更长、更致命的火器,在统一的号令下,第一排蹲姿瞄准,第二排立姿预备,第三排快速装填!射击!退后!预备!装填!射击!如同精密的机械,喷射出连绵不绝的死亡铁雨!北狄引以为傲的铁骑冲锋,在这钢铁与火药编织的死亡之网前,撞得头破血流!
“墨衡…墨衡!”戚光猛地抓住侍立一旁、忧心忡忡的老管家戚安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要将老人的骨头捏碎!“快!取纸笔!取…舆图!宣府!大同!龙门卫!快!”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癫狂的命令!
戚安看着主人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病痛的火焰,老泪纵横,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踉跄着奔去取来纸笔和一张边关略图。
戚光左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抓起笔,不顾肩胛处撕裂般的剧痛,开始在宣府、大同外围的地形上,疯狂地勾画、标注!哪里适合设置火器拒马?哪里可以预设伏击阵地?哪里能发挥三段击的最大威力?结合着《纪效新书》中的营阵布置、行军要诀,一个依托火器、以逸待劳、层层消耗北狄骑兵的防御反击构想,在他脑中急速成型,并通过那颤抖却有力的笔尖,泼洒在粗糙的舆图上!
汗水浸透了他的中衣,剧痛让他的视线阵阵发黑,但他浑然不觉。他的魂,已不在病榻之上。他的魂,已飞越千山万水,与那西山的锻锤轰鸣、与那冰冷的枪管、与那尚未成型的、名为“金鳞”的新军之魂,紧紧熔铸在一起!他在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力,为那尚在母腹中的钢铁之军,铸造着第一块战术的基石!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风雪肆虐着太行山麓。
一支由数十辆沉重骡车组成的队伍,如同蜿蜒的黑色巨蟒,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跋涉。车轮深深陷入被冰雪覆盖的泥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车辕上插着的“工部军器局采办”的三角小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格外单薄。
为首的骡车上,一个裹着厚厚皮袄、满脸风霜的汉子正是“隆昌记”的王大掌柜。他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崖和前方被风雪模糊的道路。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下面便是那要命的三百吨上等潞铁!怀里揣着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工部凭单”和陈元的密令,但他心头没有半分轻松,只有沉甸甸的巨石。
“大掌柜,前面就到黑风坳了,那地方…不太平。”一个护卫头目策马靠近,压低声音,语气凝重。
王大掌柜心头一紧。黑风坳,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是出了名的强人出没之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厉声道:“都打起精神!过了坳口,加钱!”
车队的速度不自觉地放缓,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护卫们的手都按在了刀柄、弓梢上,警惕地注视着两侧如同巨兽蹲伏的山崖。
就在车队最前端的骡车即将拐过坳口最狭窄处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风雪!数十支力道强劲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两侧山崖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精准无比,直指车队护卫和拉车的骡马!
“敌袭——!”凄厉的警报声瞬间被惨叫声和骡马的悲鸣淹没!刹那间,人仰马翻!护卫猝不及防,数人中箭栽倒!受惊的骡马疯狂挣扎,将车队搅得一片混乱!
“结阵!保护货!”王大掌柜目眦欲裂,拔出短刀嘶吼!残余的护卫慌忙依托车辆,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袭击者显然早有预谋,且训练有素!箭雨稍歇,数十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山崖上借着绳索滑降而下!他们动作迅猛,落地无声,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手持雪亮的钢刀,配合默契,瞬间就扑入了混乱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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