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略显黯淡的眸子也微微一亮,带着一丝好奇看向冰鉴中那盏红白相映、在琉璃盏和冰霜衬托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的甜品。
朱元璋的眼神依旧深沉,看不出喜怒。他微微颔首:“呈上来。”
一名宫娥小心翼翼地用玉盘托起那盏琉璃盏,奉到帝后面前。
朱元璋并未动手,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毛骧悄无声息地踏前半步,如同最警惕的猎犬,目光锐利地扫过甜品,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似乎在捕捉任何一丝异常的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了。
片刻,毛骧微不可察地朝朱元璋点了点头——无毒。
朱元璋这才拿起旁边备好的银勺。他没有立刻品尝,而是看向依偎在马皇后身边的朱雄英,声音难得地带上一丝温和:“雄英,来,皇爷爷喂你尝尝徐行走的新点心。”
朱雄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奇地看着那盏漂亮的甜品,伸出小手:“孙儿自己吃。”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将银勺递给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皇孙身上。
朱雄英用小手笨拙地挖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那层薄脆的冰壳在口中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瞬间,小家伙的眼睛猛地瞪圆了!那点困倦瞬间被惊奇和满足取代!
“哇!皇爷爷!好吃!凉凉的!甜甜的!滑滑的!”朱雄英含糊不清地叫着,小脸上满是惊喜,迫不及待地又挖了一大勺,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那纯净的冰凉和甘甜,显然正对了孩童的口味。
看着孙儿吃得香甜,马皇后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仿佛连病气都驱散了几分。她看向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
朱元璋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他这才拿起另一柄银勺,亲自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没有言语。这位开国雄主闭目片刻,细细品味。那股奇异的清凉甘润滑入喉中,带来的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有一种…仿佛心间燥郁被无形之手轻轻拂过的舒适感。虽远不如徐妙锦品尝的那盏蕴含微弱调和道韵,但其清心宁神的物理效果,对于日夜操劳国事、心弦紧绷的帝王而言,亦是难得的熨帖。
朱元璋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下方垂手肃立的徐鑫。这小子…是真有点门道?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尚可。”朱元璋放下银勺,声音听不出情绪,“入口清凉,滋味尚算清甜,雄英爱吃,皇后也觉适口。徐守拙,此物…确是你所制?”
“回陛下,正是臣亲手调制。”徐鑫心头微松,连忙应道。
“嗯。”朱元璋手指轻轻敲击着圈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心思倒巧。既合皇后与雄英脾胃,又能清心宁神…此物,便添入坤宁宫小厨房常备吧。”
成了!徐鑫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这等于认可了他的“改良”,暂时渡过了老朱的催命关!
“臣遵旨!”徐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元璋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反而更加深邃地打量着徐鑫,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殿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徐守拙,”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屡献祥瑞,此次又解坤宁宫之忧,于社稷,于朕躬,皆有小功。”
来了!徐鑫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然,你身负‘火毒’,虽得神药压制,终是隐患。”朱元璋话锋一转,如同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徐鑫的脖子上,“宫中御医,难解此厄。朕观你,似乎…自有法门?”
毛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向徐鑫!殿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朱元璋这是在逼问!逼问他那“家传养气功夫”的本质!逼问他方才制作甜品时那神异手段的真相!
冷汗瞬间浸透了徐鑫的后背!他大脑疯狂运转,如何回答?承认“仙法”?那是找死!矢口否认?老朱绝不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元璋的下一句话,却如同石破天惊:
“朕思虑再三。你既有此异术,又心向大明。着赐你道号——‘逍遥子’!加封‘奉天翊运修真养素真人’!秩比正五品!赐紫金道袍一袭,玉拂尘一柄!”
轰!
徐鑫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道号?真人?正五品?!
这…这哪里是封赏?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把他这“祥瑞”的身份彻底坐实!让他再无退路!从此,他徐守拙,不,逍遥子,就是朱元璋昭告天下、活生生的“神仙招牌”!这招牌若好用,便是皇权祥瑞;若不好用,或稍有差池…那便是欺君罔上,挫骨扬灰!
“另,”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念你父母远在乡野,子贵而亲未享其荣,非人子之道,亦非朝廷教化之旨!着有司,即日接尔双亲入京,赐居尔新府,共享天伦!以彰陛下仁德,孝道纲常!”
接父母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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