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那点因为萧云芷成功救人的温情脉脉瞬间被另一种熟悉的“家宅不宁”预感取代。
苏箐竹和萧翊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得,家里这俩小的,一个“医圣”,一个“毒圣”,但凡有一个搞出大动静,另一个准保不甘寂寞。
果然,没等萧云芷那沾着血污的小身板完全挪出花厅门槛,一个懒洋洋又带着点嫌弃的声音就从她身后飘了出来。
“姐,你身上那味儿…啧,黏糊糊的血腥气混着金疮药,再加点病人身上的陈年老垢…熏得我新调的那炉‘凝神香’都串味了。”六岁的萧云墨斜倚在门框上,身形抽条了不少,眉眼间褪去了完全的孩童稚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狡黠灵动。他手指间正捻着一颗乌漆嘛黑、表面坑洼不平的丸子,嫌弃地对着萧云芷的背影皱了皱挺秀的鼻子,另一只手还拎着个明显刚用来装过毒虫的空竹篓。
萧云芷脚步一顿,头都没回,声音温温柔柔却精准打击:“小五,你上个月炸了半个毒草园,那味儿熏得我晒在庐顶的‘九转还魂草’都蔫了三天,我说什么了?”
萧云墨被噎了一下,漂亮的小脸一垮:“那、那是意外!我那是研究新配方!‘涅盘丹’懂不懂?很高级的!”
“是是是,高级到把爹娘给你新辟的‘墨玉轩’小书房都燎黑了半边墙。”抱着刚满周岁、粉雕玉琢的老七萧云曦在旁看热闹的老三萧云舟立刻补刀,十岁的少年商人,算盘珠子都快刻进骨子里,“小五,修缮费从你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外加利息三分。”
“三哥!你抢钱啊!”萧云墨跳脚。
“好了好了,”苏箐竹笑着打圆场,看着小儿子手里那颗其貌不扬的丸子,眼皮莫名跳了跳,“墨儿,你手里这‘宝贝疙瘩’又是什么名堂?看着…嗯,挺别致。”她可没忘,这小子四岁就敢拿毒针当玩具,十岁养的蛊虫能把太医院院判吓晕过去。如今六岁,“毒圣”名号在外,他手里的东西,越不起眼越吓人。
萧云墨立刻来了精神,献宝似的把黑丸子往前一递,眼睛亮晶晶:“娘,您可算问到点子上了!这可是我最新研制的‘净水丹’!别看它丑,效用绝对惊天动地!专门对付那种被污秽之物堵塞、水流不畅、还容易滋生疫病的臭水沟子!一颗下去,包管…”
他话没说完,厅外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次来的是王府长史,脸色比刚才的管家还难看几分,额上全是汗:“王爷!王妃!不好了!京郊通惠河上游突发暴雨,山洪裹挟着大量死畜、污物冲入河道!下游连接漕运的河段淤塞严重,河水倒灌,眼看就要淹没沿岸几个大仓和民舍!更要命的是,那水污浊不堪,腥臭冲天,工部的人说,恐有引发大疫之险!工部侍郎和顺天府尹都在府外求见,急得火上房了!”
通惠河!那可是京城漕运命脉,沿岸囤积着大量粮食布匹!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萧翊剑眉紧锁,立刻起身:“备马!本王去看看!”
苏箐竹也心头一沉,水患加疫病风险,这可不是小事。她下意识看向自己那一身血污刚要去给贵人看诊的四女儿,又瞥见还举着那颗黑丸子、眼睛却越来越亮的小儿子。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等等!”苏箐竹一把拉住萧翊,然后目光精准地盯在萧云墨脸上,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墨儿,你刚才说…你那‘净水丹’,是干什么用的?”
萧云墨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攥紧那颗黑丸子,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娘!就是干这个用的啊!清淤!除秽!净化水源!一颗下去,包管那臭水沟子…啊不是,是运河!包管运河畅通无阻,干干净净!”
他拍着小胸脯,掷地有声:“爹,娘!让我去!保证一颗药下去,水倒流都不在话下!” 少年意气风发,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偏偏那双遗传自父母的凤眼里,闪烁着笃定而耀眼的光芒。
萧翊和苏箐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他们这对爹娘,早就习惯了自家崽崽们创造的“奇迹”。
“好!”萧翊沉声道,“墨儿,随为父同去!云芷,你…”他看向女儿。
萧云芷立刻会意,虽然担忧弟弟,但更明白事态紧急:“爹,娘放心,宫中贵人那边,我自会处理。让云墨带足防护的丹药,那污水中恐有疫毒。”她飞快地从自己的小药囊里掏出几个瓷瓶塞给弟弟,“避毒的,清心的,拿好!”
萧云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谢啦姐!看我的!”
京郊,通惠河下游。
景象触目惊心。浑浊发黑的河水裹挟着树枝、死去的家畜、各种污秽杂物,几乎停滞不前,水面漂浮着一层令人作呕的油污和泡沫。河床明显抬高,汹涌的河水找不到宣泄口,正疯狂倒灌向地势较低的河岸。几处存放漕粮的大仓底部已经进水,民夫们哭喊着在泥泞中抢救粮食和家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腐烂气息,戴着面巾的工部官员和衙役们脸色惨白,指挥若定中透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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