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低垂,隔绝了帐外操练的呼喝与暮色。御榻之上,赵胤半倚着明黄软枕,面色在烛火下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那是柳致初入军伍时,于乱军中救下他后,他亲手所赐。
“陛下,药煎好了。” 陈墨的声音在帐门口响起,恭敬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他端着药盏,步履轻缓地走到榻前,宽大的袍袖遮掩着手臂上一道新添的、被利爪抓伤般的血痕(实为墨斋搏斗遗留)。
赵胤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陈墨苍白的面容和难掩的倦色,最终落在那碗浓黑的药汁上。“放下吧。” 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喜怒。
陈墨依言将药盏置于榻边矮几,垂手肃立:“陛下龙体为重,还请按时服药。柳…柳将军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臣已加派了三倍人手,扩大搜寻范围,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他刻意在“尸”字上顿了一下,语气沉痛。
赵胤没有碰那碗药,目光依旧停留在玉佩上,仿佛在透过它看着另一个人。“陈卿,”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跟了朕多久了?”
“自陛下于微末起兵,臣便追随左右,至今已十载有余。” 陈墨躬身回答,姿态谦卑至极。
“十载…” 赵胤的手指用力攥紧了玉佩,指节泛白,“柳致他…也跟了朕近八年。你们三人,曾于寒夜篝火旁,分食一兔,歃血为盟,誓同生死…可还记得?”
陈墨心头猛地一跳,脸上悲戚之色更浓:“臣…刻骨铭心!正因如此,臣才日夜忧心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只盼柳兄平安归来…” 他声音哽咽,眼圈微红,情真意切。
赵胤沉默了片刻,帐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半晌,他才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陈墨:“朕问你,营中近日…那些关于‘死而复生’、‘妖异之力’的流言,从何而起?”
来了!陈墨心头剧震,面上却是一片愕然与愤慨:“竟有此事?!定是那起子心怀叵测、见风使舵的小人!见柳将军重伤坠涧,便编排些妖言惑众,妄图动摇军心!陛下明鉴!柳将军为救陛下,力战负伤,此乃忠勇盖世!岂容宵小污蔑!” 他语气激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赵胤盯着他,眼神深邃难测,没有立刻说话。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人心最深处的隐秘。陈墨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强撑着才没露出破绽。
“朕自然信得过柳卿的忠勇,” 赵胤终于再次开口,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柳卿当日伤情…你也亲眼所见,确实…非常理可度。军中生疑,也在所难免。”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但!流言就是流言!朕已命王五彻查源头,凡有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帝王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帐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墨立刻躬身:“陛下圣明!臣定当协助王将军,揪出这些祸乱之源!”
“嗯。” 赵胤似乎有些倦了,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药…朕稍后再用。”
“臣告退,陛下保重龙体。” 陈墨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御帐。
直到走出很远,被傍晚的冷风一吹,陈墨才感觉后背的凉意稍微散去。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御帐,眼中再无半分悲戚,只剩下深深的忌惮与一丝冰冷的算计。赵胤方才那番话,看似斥责流言,实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试探!那对柳致伤势“非常理可度”的默许,更像是在为某种可能的未来…预留伏笔!
**他根本没完全信我!** 这个认知让陈墨心头寒意更甚。帝王心术,深如渊海!他必须更快!更狠!在赵胤彻底下定决心之前,让那“可能”变成“必须”!
他脚步匆匆,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七拐八绕,走向大营边缘一处守卫森严、却挂着“丹鼎房”牌子的不起眼营帐。那是神机道长的“静修”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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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 “丹鼎房”营帐内,烟雾缭绕,药味刺鼻。
帐内光线昏暗,正中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下炭火暗红,炉盖缝隙间袅袅飘出青白色的烟雾,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神机道长盘坐在蒲团上,仙风道骨,但脸色在炉火映照下却显得有些阴鸷。他面前摊开着一卷残破不堪、布满虫蛀痕迹的古老竹简,以及几张新誊写好的帛纸。
“道长!” 陈墨掀帘而入,反手将帐帘扣死,脸上伪装尽去,只剩下急切与狠戾,“陛下起疑了!他在敲打我!”
神机道长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慢条斯理地拂了拂道袍:“陈大人稍安勿躁。圣心难测,亦是常情。越是如此,越证明吾等所谋之事,已近关键。”
他指了指面前的竹简和帛纸:“看,这便是贫道耗费心血,‘复原’出的《昆仑墟秘录·残卷》!其上明确记载:‘世有异人,受天地灵粹,体蕴不灭生机,伤可自愈,寿逾千载…取其心头精血,合地脉阴煞(指向那几块妖矿),以秘法炼之,可得造化金丹,服之可夺其造化根基,寿与天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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