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汗珠混合着血污,顺着柳致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身下阿蛮苍白的小脸上。每一次支撑身体挪动的细微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左掌心那钥匙碎片嵌入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诡异痛楚——冰冷如万年寒冰,灼热又如烙铁烫骨,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感觉在皮肉和骨缝中疯狂冲突、蔓延。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强行压制住喉咙里翻滚的痛哼。暗银色的瞳孔因剧痛而微微收缩,深处却燃烧着不熄的意志之火。右手(白骨臂)的指骨深深插入泥泞,提供着最后的支撑点,青灰色的手肘关节因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终于,他挪开了一点空间,侧身低头,视线焦灼地投向被护在身下的阿蛮。
惨白的小脸,几乎没了血色,嘴唇依旧残留着一丝不祥的乌紫。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胸膛的起伏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唯有心口位置,那片紧贴肌肤的古老竹简,正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冰凉气息。这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维系着她最后一丝生机。
柳致伸出相对完好的左手食指——指尖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探向阿蛮的颈侧。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指尖下的脉搏跳动,微弱、迟缓,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搏动都间隔得令人心焦。但,它还在跳!
还活着!
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他强撑着,目光落在阿蛮左肩的伤口上。暗紫色的毒痕被一圈极其暗淡的暗红色光晕所禁锢,如同被冻结的蛛网,不再扩散。伤口处不再有污血涌出,皮肤下的紫黑与暗红冲突的纹路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种病态的、失去生机的灰败。萨鲁所说的“平衡”,似乎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暂时稳住了局面,代价是阿蛮自身的生机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如同冬眠。
“呃……咳咳……” 角落里传来萨鲁痛苦而艰难的咳嗽声,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柳致猛地转头!暗银色的锐眼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老巫医。
萨鲁的状态比阿蛮更加糟糕。他瘫倒在泥泞和灰烬里,半边身体被坍塌的茅草半掩着。那条扭曲的断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压在身下,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让他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浑浊的老眼半睁着,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光正在迅速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老……老家伙……” 柳致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你……怎么样?”
萨鲁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球,涣散的目光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到柳致身上。他看着柳致那双冰冷的暗银色眼睛,看着他那青灰色皮肤下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肌肉,看着他那狼藉但依旧挺直的脊背……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复杂的情绪,在他死灰般的眼底闪过——有惊悸,有困惑,有难以置信,最终却化为一种奇异的……了然。
“呵……呵……” 萨鲁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钥匙……碎了……好……碎了好……”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柳致那深可见骨、嵌着暗金碎片、正蔓延着黑色侵蚀纹路的左掌心,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带着一种深切的恐惧。“诅咒……没断……它……钻进去了……蚀骨……噬魂……更……更毒了……”
柳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剧痛钻心的左手,掌心那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似乎又向外蔓延了一丝,冰冷和灼热的侵蚀感更加清晰。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挣脱了钥匙的束缚,却迎来了更直接、更痛苦的侵蚀。这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女娃……心口……那东西……” 萨鲁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阿蛮心口那片散发着微光的竹简,涣散的瞳孔里再次浮现出那种看到神迹般的惊悸和茫然,“是它……是它叫醒了你……挡住了……瘟神……那……那是什么?山神……留下的……真骨?”
柳致没有回答。竹简的来历,连他自己都一无所知。它如同一个谜,一个锚点,一个在绝境中唯一可以抓住的冰冷浮木。
萨鲁似乎也没指望得到答案。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胸口起伏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部落的传承,最后的谜团,必须托付出去。
“听着……异乡人……” 萨鲁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促和决绝,他用那只好手死死抠进身下的泥泞,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点说话的力气,“钥匙……不是……山神的……它……它是……”
他的话语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瞬间扩散到极限!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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