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微风混着浓郁的血腥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黎川柏的手脚根本控制不住地哆嗦,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那些曾在午夜梦回时反复回想的怨恨,那些被父亲殴打、猜忌、甚至今日险些被对方亲手杀死的画面,像一把把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他以为自己该是畅快的,可面上却涌不出半分笑意,只余下满心的钝痛和荒谬。
黎慕云已经死了。
他的瞳孔涣散,后心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将周围的泥土颜色衬得更暗。
这个曾在京淮地界叱咤风云的黎家二爷,终究以这般戏剧化的方式退场了。
昔日威风凛凛的猛虎,未死于狩猎场的枪林,未殁于战场的硝烟,却倒在了一只素来被视作温顺的食草动物爪下。
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小柏!”宋昀手中的猎枪还冒着白烟,他脸上冷汗密布,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
黎川柏恍若未闻,依旧怔愣地站在原地。宋昀见状,一把扔开武器,朝着黎川柏快步而来。
他抓住黎川柏的手臂,上下仔细检查,直到确认对方身体没有任何伤口时,才瞬间脱力,瘫坐在地上,“还好,来得及,还好……”
黎川柏缓缓低头看向宋昀,他试了几次,才能勉强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父亲死……死了?”
说罢,不待宋昀回答,他便跌跌撞撞地来到黎慕云的尸体旁。用手去碰对方的脖颈,却发现早已没了体温。
那触感顺着手指传入心脏,仿佛一块寒冰冻结了他的心。
黎川柏空洞的眼神终于弥漫上了痛苦,他无助地捂着额头,却流不出任何眼泪。
他恨黎慕云。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偏心,恨他这些年施加在自己和母亲身上的痛苦,更恨他刚才下令时,眼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杀意。
甚至就在刚刚,他还想过有朝一日亲手杀死黎慕云的场景。
可当这个男人真的倒在他面前,他才发现,那份恨意之下,还深埋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令人耻笑的血脉相连。
从今往后,除了傻乎乎的元宝,这世上他再无一个血亲了。
可黎川柏偏偏无法追究凶手,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无助地落在宋昀身上。
这是从小便陪他长大的人,此刻皱起的眉头里写满了对他的担忧,那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目的的关切。
他今天救了自己,可这份拯救的方式,是要他父亲的命。
各种矛盾的情绪席卷而来,黎川柏眼前开始发黑,无边无际的孤独感迅速将他包围。
他此刻心底的冰冷,竟与黎慕云尸身的冰冷如出一辙。
宋昀过了好半晌才站起身,走过去扶起黎川柏,声音里满是心疼,“孩子,别想了,别折磨自己……是他先对不起你,对不起郑小姐……”
说到此处,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我答应过你妈妈,只要我活着,就保你平安,你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他看着郑君旭唯一遗留世间的血脉,从小小一团,到如今顶天立地的男人,眸底浮现欣慰的光,“郑小姐会为你而骄傲的。”
黎川柏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肺腑,那是刀割一样的疼痛。他的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可眸底全是绝望与哀痛。
良久,他才看向周围那些手持武器、面面相觑的保镖,声音异常冷漠,“你们的保护伞倒了,这些年他指使你们做的所有恶事,那些用来操控你们的证据,都会顺着落到我的手里。”
为首的保镖头子听了这话,心里一颤,索性紧咬牙关,拎起手中的铁棍,逼近黎川柏。
黎川柏突然转过身,直直看向面前的大汉,冷笑道:“只要我愿意,这些东西我可以全部……”
“交到检察院,把你们抓起来绳之以法,黑暗笼罩不了大地,你们绝对不能逃之夭夭!我是正人君子,就爱伸张正义,会扼杀一切不正当行为,纯纯正能量。”
“大少爷,您说真的?”领头的保镖眼睛瞬间发亮,连手都在颤抖。
这些年受黎慕云驱使,哪次不是将良心放在刀尖上行走,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手上沾染同伴鲜血?
他们何尝不想挣脱束缚,只是早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证据全在黎慕云手里,无法回头罢了。
如今黎川柏愿意把这些东西……
“全上交!让他们都被绳之以法,全部进局子,他们很开心,这样才是真正的解脱!”
“明日来公馆找我,我会当着你的面。”
把所有东西上交公安,让你死得安心,死得透透的。
为首的保镖激动地点点头,对自己和兄弟们即将到来的伏法无比期待,这世间谁不愿意从此金盆洗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对着耳麦低语几句,山林间的越野车便缓缓退去。黎川柏这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黎慕云竟早已堵死了所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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