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看着石磊那蛮横的背影和苏映雪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霜。他摩挲着手中的象牙扇骨,眼神阴晴不定。
石磊却犹自骂骂咧咧,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刘瑾脸上:“刘瑾!老子警告你!天阶基座,三天!就三天!少一块石头,老子就拆了你工部的衙门当柴火烧!少跟老子玩那些弯弯绕绕!滚蛋!”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留下刘瑾和他脸色铁青的护卫站在原地。
刘瑾沉默地看着石磊走远,又缓缓转过头,望向苏映雪消失的那片混乱工地。阳光炽烈,他脸上的阴影却愈发浓重。良久,他才从牙缝里,用一种低得只有身边护卫才能听见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石磊…莽夫…坏我好事…”
他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那几个沾满泥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馒头,仿佛看到了某种碍眼的脏东西。他抬起脚,狠狠地将其中一个馒头碾进了肮脏的泥地里,雪白的靴面顿时染上一片污浊。
“查。”刘瑾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给我查清楚刚才那个妇人,到底是谁家的。还有石磊…”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狠毒,“盯紧他。登基大典,吉时不能误…任何碍事的石头,都得…搬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神武台骨架,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转身拂袖而去。
**昭阳殿,暖阁。**
烛火跳跃,映照着苏映雪苍白的脸。她已换回宫装,但指尖依旧冰凉,那片染血的螭龙衣角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嵌进肉里。云袖侍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殿门猛地被推开,张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与诸葛明关于南方联金势力的密议,一身玄黑龙纹常服尚带着夜风的凉意。看到苏映雪失魂落魄的模样,他锐利的剑眉立刻锁紧。
“映雪?怎么了?”张辰几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苏映雪猛地回过神,将手中那半片染血的螭龙衣角递到张辰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微颤:“陛下…工部…刘瑾…”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在工地的所见所闻,从监工的低语,到刘瑾的突然出现和试探,再到石磊的及时解围,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刘瑾认得那件‘云螭锦’,他今日特意换了常服,就是心虚!他盘问民妇时的眼神…像毒蛇…若非石将军恰好赶到…”苏映雪想起那冰冷的、带着探究和杀意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颤。
张辰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当听到“周大锤质问账房”、“刘瑾抚恤其傻儿子”时,他眼中已凝起风暴。而当苏映雪说到刘瑾那阴恻恻的盘问和护卫抽刀的寒光时,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暖阁内的烛火都为之剧烈一晃!
“好,好一个刘瑾!”张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朕的登基大典,尚未开始,他倒先给朕染上了血!”
他猛地松开苏映雪的手,霍然转身,玄黑的衣袍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来人!”张辰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穿透了寂静的宫殿。
殿门无声滑开,一身暗影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斗篷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投向地面。
“去工部营造司账房,”张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给朕把刘瑾经手的所有账册,尤其是最近三个月采买石料、支取工匠银的明细,连人带纸,原封不动地‘请’回来!现在就去!天亮之前,朕要看到东西摆在这案上!”
“遵旨!”影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身形一晃,已消失在殿外的黑暗中,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辰踱步到窗前,背对着苏映雪,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神都城的万家灯火在远处闪烁,映衬着他挺拔如孤峰的身影,更显冷峻威严。
“九鼎祥瑞,万民归心…”张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朕倒要看看,是这天命重,还是这登基天阶下,被贪墨吸干的人命血重!”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映雪,”他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妻子,语气放缓,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明日早朝,无论发生什么,你只需看着。”
苏映雪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中跳动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暖阁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随即又归于沉寂。那沉默,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
刘瑾府邸,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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