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点,红玉姐。”苏映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她拿起一枚银针,在火上快速燎过,“箭头有倒钩,卡在骨缝里了,必须取出来。你咬住这个。”她将一块干净的软木塞到林红玉嘴边。
林红玉眼中闪过一丝桀骜,那是属于绿林魁首的骄傲。她撇开头,声音沙哑却带着狠劲:“用不着!这点痛……哼,算什么!当年在伏虎寨,被人砍了三刀……老娘眉头都没……啊——!”
话音未落,苏映雪手腕一沉,银针闪电般刺入伤口附近的穴位。林红玉猝不及防,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弓,额角青筋暴起,惨叫声硬生生被咬碎在齿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苏映雪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另一只手已拿起一把精巧的银制小钳,稳准狠地探入血肉模糊的创口。她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细微的金属刮擦骨头的声响,一枚沾满黑血、带着狰狞倒钩的箭头被生生拔了出来,“当啷”一声丢进旁边的铜盘里。
林红玉浑身脱力般瘫软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汗水瞬间浸透了里衣,看向苏映雪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后怕。她这才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位看似温婉柔弱的王妃,骨子里是何等的果决与狠辣。
“伤口有毒,慕容燕的箭。”苏映雪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拿起小刀,快速刮掉伤口周围发黑的腐肉,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林红玉痛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住牙关,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清理干净了。”苏映雪将捣好的、散发着清苦药香的墨绿色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细麻布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战场上特有的、救命的效率。
她端起旁边温着的汤药,递到林红玉嘴边:“喝下去,能拔毒止痛。”看着林红玉顺从地大口灌下药汁,苏映雪才轻轻吁了口气,用沾湿的软巾擦拭着林红玉脸上和脖子上的冷汗。她的动作变得轻柔了许多。
“乱世之中,女子执掌兵戈,提刀杀人,并非我所愿。”苏映雪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投向窗外秦淮河上迷离的灯影,“但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家园破碎,亲人离散,被践踏,被屠戮……那比死更难受。”
林红玉怔怔地看着苏映雪温婉却坚毅的侧脸,感受着肩膀上那虽然剧痛、却无比妥帖的包扎,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混杂着复杂的酸楚,猛地冲上心头。她这个刀头舔血半辈子、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绿林女豪,第一次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超越血缘的、沉甸甸的依靠和……同道。
“王妃……”林红玉喉咙有些发堵,声音干涩。
苏映雪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那笑容在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力量。她轻轻拍了拍林红玉没受伤的右臂:“好了,歇着吧。这江南的风雨,还未停呢。”
就在这时——
“报——!!!”
一声凄厉、高亢到变调的军报嘶吼,如同惊雷撕裂了水阁内外所有的丝竹与喧嚣,狠狠砸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靖南王高焕叛军,攻破蕲州!!!”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降临。所有酒杯碰撞声、谈笑声、丝竹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被冻结。席间众人脸上谄媚的笑容僵住,化作一片惊骇的惨白。陆文渊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瞬间褪尽,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桌案上,酒水四溅。
轩榭内,苏映雪端着准备给林红玉擦汗的水碗,手猛地一颤。
“哐当!”
精致的白瓷药碗脱手坠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摔得粉碎,药汁和碎片四溅开来。
主座之上,张辰霍然起身!他脸上的平静荡然无存,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直刺向门口冲进来的、满身风尘血迹的信使。
“你说什么?蕲州?”张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是!王爷!”信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高焕主力于昨夜突袭蕲州!守将刘……刘瑾将军……他……他开关献城了!蕲州……已陷!高焕大军正……正沿江东进,兵锋直指……直指金陵啊王爷!”
“刘瑾……”张辰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烧得他双眼赤红。
“喀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起。他手中那只薄胎青瓷酒杯,竟被生生捏爆!锋利的碎片刺破了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残存的酒液,如同几条蜿蜒的小蛇,顺着他紧握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面前华贵的织金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水阁之外,原本倒映着万家灯火的秦淮河水,仿佛也骤然变得暗沉汹涌。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云不知何时遮蔽了明月,正沉沉地压向这座刚刚易主的江南巨城,带着令人窒息的铁锈与血腥气息。
陆明站在席间的阴影里,袖中那封未曾开启的密信,隔着衣料,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烙在他的皮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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